親衛在城北為蘇尋春物色了一所宅子,環境清幽,地址隱蔽,最重要是與青宮館表麵看相隔三條主街,實則地下暗通款曲。


    “這是吏部劉大人的舊宅,丟空了三四年,殿下已讓人重新修葺,夫人可以安心住下。”


    “有勞。”


    蘇尋春望向皇宮的方向失神,距離上次見麵已過去數日,她也沒聽到關於東宮的消息。


    隱約覺得有事發生。


    借機試探親衛口風,知道高霍早兩日已經回京,她迫不及待想知道對方在和州調查的結果。


    思緒不寧,導致夜裏翻來覆去睡不著。


    “尋春姐!有你的信!”穆蓉蓉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遞上一封沒有落款的信函。


    “你快看看!花娣有危險!!”


    “花娣?”


    蘇尋春柳眉緊蹙趕緊岔開信,內容很簡單。


    ——“若想花娣無礙,酉時二刻五鶴山破廟,隻可一人前來。”——


    字跡蒼勁有力,並不陌生。


    可她不明白,他為何會以花娣相要逼自己見麵。


    “多此一舉!”


    “什麽?”穆蓉蓉不明白,喘勻了氣才道:“是誰啊?不過那人消息應該停滯後的,還以為你跟我住在冰人館呢!那你要去嗎?”


    蘇尋春陷入沉默,試圖站在那男人的角度猜出他的動機。


    穆蓉蓉來回踱步,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最終將視線落回蘇尋春身上。


    “我看你還是別去了!眼下朝堂似乎掀起幾股對立之勢,那些大官人人自危,沒幾個能高枕無憂!我負責的幾門親事都無限期延後。”


    “就拿吏部小劉大人來說!日子都擇好了臨時決定改期,我收到風聲聽聞......”


    她湊近蘇尋春耳語兩句,神色凝重,“是真的!所以我建議你最近別聯係太子殿下,萬一你們的私交之事通天,殿下這時候恐怕護不住你!”


    道理如此淺顯沒理由尋春姐想不明白,且穆蓉蓉也提出自己的想法,由她托冰人館的師兄去探虛實。


    蘇尋春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她這個提議。


    “我不能讓花娣因我受牽連,目前花娣暫無生命危險,但如果此舉激怒對方,誰都不敢保證他會什麽。”


    於是,太陽下山時蘇尋春支走了守在的周圍的親衛,喬裝一番獨自駕馬去了郊外。


    出了城門不遠,她提早下馬將香粉散在馬蹄上,讓它尋路回府。


    破舊的廟宇在昏黃月光下格外陰森,屋簷下骨鈴隨風輕響,更是瘮人


    一年前,她曾在這裏被人挾持,原來那時已不知不覺中卷入京中這場紛爭。


    今晚她來,不單隻是為了花娣。


    還為尋找一些真相的碎片。


    “皇甫兄,好久不見。”


    在距離男人兩尺的位置,她清脆開口,“花娣人呢?”


    皇甫桑墨頭發高高束起,身穿暗紋錦袍,腰間係著精致的玉帶。


    淩厲的五官在月色下尤其冷峻,卻因褐色雙眸中暗藏的一分溫情,緩和不少。


    相識以來蘇尋春頭一回這麽直觀打量對方。


    男人不說話,她環顧四周再次掀唇。


    “長夜漫漫,不如邊喝酒邊說話?”


    不容對方拒絕,蘇尋春主動靠近,扔出一壺酒,自己留了一壺盤腿坐在門口。


    先喝上一口。


    “我曾以為皇甫兄是個非常重義氣、講信用之人,當日在錦州你沒有按照約定留下太子殿下的私印,我的確有些生氣,後來得知你它掛在沈之喚的脖子上、保全了我和殿下,我應該敬你一壺!”


    皇甫桑拿拿掉瓶塞,猛灌一口,在門的另一邊坐下。


    “我並非為他!”


    我是為你!


    話隻差一點就要出口,終究吞了進去,他從來不認為蕭佑澤會為了蘇大夫忤逆皇後、放下太子爺的身段。


    所以那時候才想出這個權宜之計,嫁禍給沈之喚。


    蘇尋春笑而不語,喉嚨幹澀、略哭,將酒放到一邊。


    酒氣彌漫,男人說話時間隻覺鼻腔和眼眶都充斥著酒精的味道。


    目光死死瞪著女人。


    “所以蘇大夫是上定了蕭佑澤這艘賊船?沒有商量的餘地?”


    蘇尋春扯扯嘴角。


    她笑不出來,也無法完全站在旁觀者的視角去勸他。


    無奈歎道:“關於殿下的部署相信靳子琮跟你說過很多,你連義弟都不信,我現在說再多也於事無補,不然怎麽說當局者迷呢?”


    “你把蕭佑澤想得過於簡單!就算他不是沈氏謀反的幫凶,也是殘害我皇甫家數十口的幕後推手!血海深仇,怎可能不報!我何以信任他?”


    無解。


    以前蘇尋春對當年皇甫家的人一無所知,以為或許是個可以解釋的誤會。


    在她問過阿九,了解當中盤根錯節的關係後,得知這件事他的確有參與過。


    但更深層次的原因,蘇尋春不得而知,因為蕭佑澤一直以來都想讓她站在暗處等待他勝利過來,又不是與他一起陷入藻澤深淵,如螻蟻掙紮。


    當中必然有私心,她也坦然默許。


    曆史必然是殘酷的,而皇甫家無疑是蕭佑澤一派向沈氏投誠的其中一個籌碼。


    他能做的就是盡量保住皇甫桑墨這一脈,並讓他親手救出自己的恩師......


    一時間思緒混雜,蘇尋春搖搖頭,拿出袖中的竹簡。


    細細道來。


    “你應該聽過陸代明這個名字吧?這是他冒死留下的諫言——雖然隻是寫在難民營的牆上,但被我們發現必然要讓它發揮作用。”


    “你可以去查查上麵的事是否屬實、再將輿論散播出來,江老的那些門生應該能派上用場。”


    皇甫桑墨不由分說查閱起來,眼神又凝重幾分。


    冰涼的語氣夾雜著嘲諷,“你不怕牽扯蕭佑澤?”


    蘇尋春莞爾失聲笑起來,“就是要牽扯!”


    “......”


    皇甫桑墨愣住,手心溫度驟升或許是因烈酒的緣故。


    “不瞞你說,他也正在做同樣的事,最遲十月,在豫國人上京時就會給皇後安排一份大禮。”


    “那你......”


    “皇甫兄幾時變得這麽婆婆媽媽?”蘇尋春起身拍拍褲腿的灰塵,“花娣呢?”


    破廟中氣氛稍稍緩和,因她的話風一轉再次跌入冰點。


    “她受了傷危在旦夕,被我安置在別處,蘇大夫肯不肯跟我去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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