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遠終於看了溫顏之一眼,人長得倒是挺清楚,說話這麽不清楚。


    溫顏之淡然迎接他目光的諷刺,自顧自的默認了他的回答。


    她兩根纖細的手指曲著擱在下頜,眼睛彎著好看的弧度:“可惜啊,她已經有男朋友了,我覺得你還是換個喜歡的對象比較好。”


    周遠沒接她的茬,漫不經心地看向對麵的山。


    念時悅也無語住了,剛好手機響起來,她借著接電話的由頭開著輪椅遠離是非之地。


    連月盈打來的電話,問她腳怎麽樣。念時悅在草地上慢慢滑動,輕盈地應著:“就正常呀,再過半個月應該就能照常走路了。”


    “那就好。”連月盈默了兩秒說,“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後一句話明顯察覺到媽媽的情緒不對。念時悅神色有疑慮,她直言問:“媽,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話落電話那端靜了好一會兒。


    念時悅一度以為電話斷了,看了看手機,通話時間還在跳轉。


    她再把手機貼在耳邊時,聽見電話那頭的媽媽深吸了一口氣,開口時竟帶了兩分哭腔,“時悅,我覺得你爸爸…可能出軌了。”


    念時悅震驚地張了張嘴,一是這句話本身的含義,二是在她的印象裏媽媽似乎從未有過柔弱的時刻。


    周圍歡騰的馬蹄聲把她從震驚中拉回籠,她訥訥地開口:“應該不會吧,有證據嗎?”


    連月盈歎了口氣,語氣輕了許多,“這兩天我聞到你爸的襯衫上有別的香水味,問他話也支支吾吾的。”


    念時悅驀然沉默下來,在混亂的思緒裏理性分析,如果單純憑借香水味去判定她爸出軌的話,證據不夠充分。


    她轉頭探了眼四周,小聲說:“媽我先聲明啊,我肯定站您這邊。但爸爸經常需要應酬,剛好沾染到香水味也有可能。您先別急著下定論,萬一是誤會呢,我們先調查清楚了。”


    連月盈此刻頭腦一片空白,失去了以往的理性,顯得有些悲觀:“這怎麽調查?”


    “媽媽,別忘了你女兒是記者,總有辦法的。”


    念時悅安撫了好一會兒,掛了電話之後又自我消化了好半天。


    說實話,她自己心裏其實沒底,萬一爸爸真的…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時間一晃到晚上,玩了一整天,大夥早早歇下了。


    念時悅單獨叫林姿來房間,林姿騎馬騎累了,一進去直接倒向床上,“困死了,我要不就在你這睡得了。”


    “別,我這腳快好了別又給你壓瘸了。”念時悅駐著拐杖遲緩地坐到床尾。


    林姿看著她笑了起來,口氣揶揄:“我和你睡就壓瘸了,和梁斯澤睡就不瘸了是吧。”


    “……”


    念時悅辯解自己的見色忘友,“他睡相好,睡著了跟死人一樣。”


    林姿並沒有覺得感到安慰,作勢要走,“得,我還是回自己窩。”


    “等等,有正事要和你說。”


    聽到有正事林姿停了動作,隻等她開口。


    關於“家醜”即便是對於閨蜜也會難以啟齒,念時悅在心裏百般糾結措辭,想好才說:“就是我爸最近有些異常,你看看能不能幫我調查他的行蹤。”


    身為記者這點洞悉能力還是有,林姿立馬就聽出了貓膩,她沒多問,麻利地應下:“行,這事兒包我身上。”


    念時悅覺得有點尷尬,一時沒了聲音。


    氣氛暫時安靜了下來。


    林姿忽然想起了什麽事,盤腿坐起來,“時悅,有件事我想還是跟你說了吧。”


    念時悅一怔,心神不寧地看著她。


    “就是你之前不是讓我查梁斯澤家裏的事嗎,我本來怕提起你傷心事就沒說,現在你們倆既然和好了我覺得你還是知道得好。”


    她著急起來:“別賣關子了,快說。”


    林姿倒不是故意賣弄,隻是這事說起來讓人唏噓。


    是關於梁斯澤的父母。


    梁斯澤的母親梁慕優,曾是梁家的掌上明珠。即便如此,她在婚姻大事上仍然做不了自己的主。


    天性追求自由的女人,不甘願被安排既定的人生。


    在結婚前夕,梁慕優和她愛的人私奔了。一個相貌堂堂,儒雅隨和的畫家。


    兩人簡單的舉行婚禮,和平安順地度過了一個春秋,很快有了愛情的結晶。


    一家三口的其樂融融,止於第六年的冬天。


    梁慕優生病了,胰腺癌,萬癌之王,花多少錢都值不好的病。


    從發現病狀不到半年時間,她的生命便油盡燈枯。


    在她去世的那天,畫家抱著她,喝下了一瓶致命毒藥。


    念時悅聽完之後好久都沒有說話,她還知道,那天是梁斯澤的生日,若追究細節,肯定更令人痛心。


    在最快樂的時刻同時被父母“拋棄”,甚至可能親眼看到了…


    怪不得他不願提起父母。


    她不知不覺回想起似乎很遙遠又像近在耳邊的話。


    原來並不是一句敷衍的回應。


    “從一而終是梁家的老傳統。”


    她此刻真正的體味到了這句話的重量。


    林姿走後,念時悅忍不住打了個電話給梁斯澤。


    她沒表現出異常,反而話裏話外埋怨他沒有一點追人的樣子。


    梁斯澤似乎很疲倦,仍是耐著性子和她講話:“哪有人趕著別人追。”


    念時悅拿他的話堵回去:“你是別人嗎?”


    他發自內心的笑了:“不是。”


    她無理取鬧般:“我不管,反正你要是不好好追,我就給別人追了。”


    “說話不算數呢。”梁斯澤聲音慵懶,卻聽得出認真說:“那你告訴我,好好追的定義是什麽?”


    念時悅若有其事地想了想:“至少每天都得出點動靜。”


    “多大動靜啊?”他沒個正經道:“你腳這樣,我哪敢動起來。”


    “……”


    看他沒個正行的樣子,念時悅心裏順暢了不少,她好脾氣地說:“你吱個聲就行。”


    梁斯澤默了半秒後,“吱”了一聲。


    她一頓,笑出聲。


    這天之後,每天都有人上門送東西,他做足了追人的態度。


    有時候是一束鮮花或是昂貴的首飾,有時候是一張寒酸的卡片,上麵隻有她的名字,同樣的字跡寫了好多遍。


    第二次收到時,念時悅好奇地問他為什麽寫這麽多遍他的名字。


    他回來信息:【念是一個動詞,每想你一次就寫一遍】


    看著這段無聲的文字,念時悅仿佛聽到他低磁好聽的聲音在耳邊一字一句。


    她的心動持續了很久。


    在時間的治愈下,念時悅基本可以正常行走了。


    在去單位報到前,她回了趟江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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