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丁母心病


    聽到育苗室乒乒乓乓地響,丁文暗歎終於輪到這兒動工了,隻是沒想到沈清也在施工現場,他在指揮著小工們挖溝做渠。


    連育苗池的出入水問題都考慮如此周到,果然不愧是老專家。丁文走到沈清身旁,“老沈,這裏吵,到我那宿舍裏談談?”


    沈清驚喜了下,對幾個小工又交代一番,跟著來到丁文的宿舍。


    “魚不要再喂了,你自己看看那水色,有點肥了。”沈清見丁文正準備浸豆粉。


    打開網蓋一看,魚箱裏的水有點偏綠,渾濁物多了些,是該注入一些新水了。換水原則以三成為準,免得魚苗突然換了個環境不適應。


    “這夏花,好似才一周的樣子......”沈清皺眉說了一半,看到丁文在仔細聽著,“空間這麽密集,不宜長得過快。”


    看那魚箱中一條一條頭小背厚、體色光亮、體表潤澤的鰱魚苗,羅元好奇地湊近觀看,“這小魚似乎也挺好看的。”


    用好看來形容魚苗,羅元更多以觀賞的角度。丁文卻拿來一個小盆,快捷地盛起一盆水,水中有三條夏花,“你們瞧。優質的鰱魚夏花,體色銀白,腹棱自胸部起直至肛門,胸鰭隻達到腹鰭基部,在腹鰭和臀鰭之間的腹褶邊緣有排列整齊的黑色素。”


    這三條夏花受驚開始在盆裏驚躥,被羅元搶到一邊玩去。


    “這魚苗暫時沒問題,個體似乎長得不錯。”沈清建言道,“若放過網箱中飼養,建議加一個增氧水泵和幾條鯰魚。”


    魚苗天生有其活潑好動的習性,喜歡逆著流水衝水而遊,這樣可以增強體質,若加入鯰魚是為優勝劣汰。但丁文對沈清的建議,隻采納一半意見,因為他有特殊的訓練方式,而且已取得不錯的效果。


    “這些魚苗不錯,估計一條能賣上兩角。”


    “不賣!價錢不少於這個數不賣。”丁文伸出一根手指,意思是一條不少於一塊錢。


    “貴了。”沈清皺眉道,市麵上一斤重的夏花或秋片才值這個價錢。


    “待明年秋季,這魚苗的單價應該不下於兩元。”丁文將他的神情瞧在眼裏,微微一笑道。


    沈清暗歎丁文不懂行。


    誰都知道養殖這行業除了優質的苗種和日常管理好外,主要還得配上好天年。一場高溫、台風、暴雨,以及冬季的寒冷,這些都足以讓在即眼前的豐收化為顆粒無收。因此,投下的苗種能成活到產品,有時成活率達到三成的,可以高呼老天爺萬歲。


    沈清在水產研究所裏工作日久,深諳於行業之道。養殖的收益不是簡單的加減法,應該是曲線的開方或乘方,高收益伴隨著高風險。


    但突如其來的電話,讓丁文無法再閑於談論魚苗之事,他吩咐了桑木蘭配合沈清飼養好魚苗,拽著羅元要馬上趕回縣城。倆人急急得趕到了渡頭,正趕上海水漲滿潮的時間。


    回到縣城的家,客廳裏彌漫沉悶的氣氛。一向癡愛魚的父親正和母親端坐於客廳裏,倆人均默不出聲,。


    “媽,出啥事了?”丁文沒歇氣地問,鞋子不脫直接踩進,在潔白的磁磚留下串串灰色的泥痕。


    丁母坐直了身體,她在猶豫,卻又不知如何開口,隻得向丁父眨了眨眼。


    這是怎麽呢?在家幹脆而有霸氣的母親也有畏縮的時候......丁文愈加急切了。


    丁父清了下嗓子,道:“你和木蘭那丫頭訂婚的事,你媽...哦,我們認為暫緩一段時間,或是......”


    丁文長舒了一口氣,坐到沙發中間的三人沙發上,“我還以為什麽大事,就這一丁點小事將我從桑家塢急喚回來?”


    在父母心中,兒女的親事是頭等大事。丁母聽到丁文對於訂婚的事不是很上心,終於心安,畢竟她也覺得中秋訂婚過於孟浪。


    “木蘭這丫頭怎麽會與劉副縣長扯上關係?以她的性格......”丁父搖頭感歎。


    “若不是為了這次親事,我到漁澳去了解當年的情況,還不知道有這檔子事呢。劉副縣長是從教育局提升上去的,興許別人說的是真。”丁母的神情有些複雜,顯然心裏也不好受。


    原來那個領導竟是現任的副縣長?那,藍子可踹上大魚了。即使桑木蘭那晚沒說,丁文也深了解她的性格,她就象一根毛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人。丁文好氣又好笑道:“爸、媽,你們也不想想,倘若木蘭有了這層關係,還躲桑家塢那個旮旯窩裏?再說對於木蘭的稟性,你們不也是了解得很透。”


    “小文,媽我還是放心不下,要不改天找個借口,我一起和她去醫院查查。”丁母不無擔憂道。


    “媽你不能這麽做,會傷了藍子的心。”丁文連忙阻止,“而且這事就不要傳來傳去。眾口爍金,沒事也成了有那麽一回事。”


    “嗯...確實不能這麽做。”丁父也點頭同意。


    “偏你要做好人。我是不想他們之間因為這事而心有芥蒂,影響了婚後的生活。象學校裏的小唐,沒結婚兩年啦,倆口子就天天吵著離婚,還不是因為那些舊事。”丁母埋怨著丁父,又接著勸說丁文,“小文,要不離開桑家塢,也不要了那個池塘,回到縣城還怕沒地方找工作?”


    看著母親杞人憂天的樣子,丁文沒有生出反感,但想及那枚青木戒,已注定自己一生與筆架島結下不解之緣;至於桑木蘭......感覺還沒到談婚論嫁的地步。


    丁文溫和道:“媽、爸,現在這時期,除國家投資的基礎建設以外,其他行業都是有苦難言。桑家塢這份事業剛剛起步,又可以發揮所長,而且與木蘭在一起,她決不會算計於我,所以我不會放棄的。”


    還不會算計你,她倒把你整個人給框住了,以後真要找個姑娘家可就難了。丁母卻未覺得自己是這次親事的始作甬者,又在暗自擔憂。


    “你要留在桑家塢也行,但要和木蘭好,必須經過我這一關。”


    見到丁母又恢複了“霸道”,父子倆雙雙苦笑。


    “成!”丁文口上應付了,卻轉移了話題,“爸,聽說有人要買您的喜鵲花?”


    丁父道:“這幾天被這事纏得無法安身,哪有心思管這些。唷,我忘記了喂料。”他連忙起身打理起那些金魚。


    “媽,您看我和羅元急著趕回來,沒吃過早飯呢,我立刻叫他上來啊。就一碗撈麵,再加一個荷包蛋。”


    一聽說兒子需要吃的,丁母忙不迭地去張羅吃的。


    丁文則叫羅元不用在車上待命,然後打電話給桑木蘭,說家裏沒事今晚就回桑家塢。當倆人再次返還時,丁文多帶了被褥和過冬之類的衣服,羅元自然不會放過在老渡頭采買海貨的機會。


    到達桑家塢時,夜幕已經降臨。摸魚一族的鄉親,有的在為今天的收獲而歡欣、有的在即將到來冬季而長噓,但不管今天收獲如何,回家的腳步總那麽匆忙。


    月光下有些涼意。蘆葦蕩如銀色的海洋,在海風勁吹下,波瀾起伏。偶爾傳來一兩聲海鳥沙啞的鳴叫,卻被風聲掩蓋得了無痕跡。


    桑木蘭看著一撥撥鄉親離開了村的渡口,不時打招呼,卻是有些焦急了。


    “文子,你若敢對不住藍子,別怪咱們兄弟不講情麵。”


    “就你想到護著她,我也不會讓她受到傷害的。”


    “嗯,知道就好!總之不能讓藍子察覺。”


    ......


    桑木蘭靜靜地聽著倆人交談,那話題總圍繞著自己。她心裏頓覺堵得慌,還記得讀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家裏窮得讓她輟學,是他不斷央求著阿婆和父母資助,那時她正站在窗外聽得清清楚楚。從那時起,一顆種子已不知不覺地種進她的心裏,有時覺得他象哥哥,有時又不是,現在終於明白那感覺是什麽了......


    “藍子,藍子,是你麽?”丁文試著喚道。


    桑木蘭穿著一套白色的運動衣,倆人走近了後才發現她正木立於道邊,羅元用手肘輕碰了丁文一下,丁文會意地點頭。


    “藍子,有沒推扳車來!”丁文故意提高嗓門喊。


    “哦,你們回來啦。”桑木蘭展開笑顏迎上前,見到倆人又背又扛著行李。


    “文子將家搬來了,”羅元嬉笑,然後狼嚎道,“鬼子駐進桑家塢,叫村裏花姑娘們小心。”


    “去你的。”丁文笑罵著,輕踢了羅元一腳。


    桑木蘭接過丁文手中提的海鮮袋子,嗔怪道:“看你瞎忙,這些生活用品在漁澳鎮買就成了。”


    丁文隻能笑著不語。


    東西都放到板車上,羅元推著先行,還扯起大嗓門不倫不類地唱起,“妹妹你坐床頭,哥哥我馬上來,恩恩...”


    這個泡泡......


    丁文拉起桑木蘭手要走時,她不動,卻眨著眼道:“我要你背著回去。”


    “這...這丫頭。上吧!”


    桑木蘭跳上丁文的背,然後溫順地伏著,雙手環抱丁文的脖子,兩條小腿隨著他沉穩的步伐一悠一蕩......她索性拋卻一切煩惱,閉起雙眼,去聆聽男人那心跳的雄壯,去感受背的寬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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