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滴源泉


    這個筆架島從來不缺民間傳說。其中最讓村裏老人們津津樂道的,莫過於媽祖顯化的傳說。


    不知是哪個朝代的事,桑姓的祖先攜一家妻小五口,從戰亂內地避禍到這孤島。那時島上寸草不生,四處都是青色的岩石,喝的水是下雨後的積水。有一年,海上突刮來一陣怪風,將一家老小卷到無邊無際的大海中,剛好為出遊途經的媽祖娘娘所遇,原來是一條成了精的蛟在做怪,她不忍殺生,卻扔出一個筆架將蛟鎮壓在海底,又見一家勞苦無以生計、四處環境惡劣,不禁流下了一滴悲憫的淚珠,匯成了“一滴泉”,讓一家五口終於有了甘甜的泉水。


    從此,在島正中那座山的半山腰建立了媽祖廟,以敬祀其救苦救難之恩。


    一滴泉,在媽祖廟後的兩塊連著山壁巨岩夾縫下,不管雨多大,它總是一滴一滴地落下,日久便積成如澡盆那麽大的小水潭。丁文小時候也經常到上麵玩,也知道有這麽個地方,卻不知道現在這個“一滴泉”斷源了沒?


    “小家夥,咱們上山逛逛。”丁文從池岸的草叢起身,朝那層層梯田上方望去。


    嘟嘟叫了幾聲,在前方開道,跑了一段停下,回來望著丁文。


    丁文悠閑地跟在後麵,如賞月的遊人,輕鬆自在。


    明月鬆間照。媽祖廟後方幾棵高大的鬆樹,擋住了月光,卻讓地麵留下斑駁的銀色碎光。


    滴嗒、滴嗒、滴嗒......一滴泉的滴水聲,似亙古不變的旋律,在石縫中回響,顯得清幽而深遠。小水潭四周已長滿了雜草,卻掩不住小珠落潭時引起陣陣波光,將月光折射到昏暗的青石壁上,銀光輝映。


    丁文讚歎造化的鬼斧神工。


    踏過草叢,蹲在小水潭邊,掬一捧清水入口。清冽甘甜!這水依然沒變,估計鄉親們對媽祖的信奉,而使這方小水潭得以留存至今。


    吼嗚!吼嗚!嘟嘟那充滿威嚴的吼聲,讓丁文轉頭一看。


    好家夥!嘟嘟全身的長毛如銀針般豎起,麵對一個直立而起、前後蕩動的蛇頭。


    難道這小水潭是蛇汲水清渴的地方?


    經過幾刻鍾的僵持,那條矮下了頭,灰溜溜地滑進附近的草叢不見了,這無疑是嘟嘟取得勝利。它鬆軟了長毛,渾身抖了抖,舒服地趴在原地,頗有王者的風度。


    這個小家夥!


    丁文覺得自己的想法可行,便從洪荒空間取出半魚箱的水,放在小水潭邊。


    “嘟嘟,過來!”


    小家夥不喊自來,撲通一聲躍進魚箱裏,泡澡呢。


    聰明,這樣好東西自然要先便宜小家夥。


    待嘟嘟泡爽後,丁文將它提出了魚箱,放在一邊。可那小家夥習慣性抖身,卻將水珠抖得丁文一頭一臉,還很無辜地仰頭望著丁文。


    “嘟嘟,以後你還要兼守著這個泉眼,知道嗎。”丁文將嘟嘟的泡澡水倒入小水潭中。


    滴滴滴,手機響了。丁文一看是桑春打來的,接通後一聽是為了校舍後小果園的事,假裝語氣模糊不清,如正在困睡中被吵醒,吱唔了明天仔細看看,便掛上了電話。


    在鄉村裏,什麽事都別藏得住,一丁點芝麻大的小事,將會被傳得沸沸揚揚。因為農閑的時候,人人都閑著;而農忙的時候,嘴巴也是閑著。小店巷尾、田埂路間,隻要一根煙,就可以將家常拉得象《史記》那麽長。


    管他們折騰去,丁文抱起嘟嘟閃回洪荒空間,咱們好好休息了。


    校舍從來沒有這樣熱鬧過,從太陽初升之後,不斷有鄉親匯集而來。桑春更是起得早,昨晚苦思冥想了一夜,輾轉反側就是睡得不安穩,這沒少了他媳婦數落,“怎麽就像小孩子一樣,過節就這麽個興奮勁?”


    比他起得更早的,當是沈清。


    倆人站在校舍後的小果園裏,看著桔子樹枝頭的花骨朵開得正歡,而葡萄架上的葡萄、菜園子裏青菜、卷心菜、扁豆、芹菜一片綠意盎然。沈清戲稱是筆架島來了第二春。


    這一切是個謎,對於沈清這樣科技工作者來說,破解一個謎題,比急色鬼看到一個漂亮而風騷的妞,思量如何剝去她身上本來不多的掛件,還要急切,還要有誘惑力。


    但謎底終始沒有出現,這不是在煎熬麽?


    而桑春則是一悔再喜三佩服。池塘承包,別人血本無歸,卻便宜了丁文;租下校舍,連帶贈送小果園和菜圃,卻煥發出第二春;接下來池塘周圍的空地,誰知道還會發生什麽稀奇古怪事......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還分得一杯羹。


    日上三杆,該出現的人還沒來到,湊熱鬧的人卻圍滿了小果園,但始終沒人近前去摘下一粒桔子,幹看著太饞人!


    “小春啊,你可看好嘍,別讓回來的小子們把果園糟蹋了。”這位全村年紀最大的老人,今年九十八歲了,是桑良的奶奶,一早也來湊熱鬧了。


    “沒事的,三奶奶。這桔子能值幾個子,原來長在這兒,也沒見學生們偷摘。”桑春連忙扶著她,坐在一塊石墩上,“三奶奶,我去摘個給你嚐嚐。小文的事,我能做主。”


    桑春利馬摘下三顆黃橙橙的桔子,塞到老人手中。


    三奶奶卯著雙唇笑,因掉光了牙齒說出話經常透氣,“都掰了吧,大夥一起嚐嚐。”


    桑春剝了桔子皮,分出一瓣一瓣地給了各人。沈清卻將地上的桔子皮檢起,不時放在鼻端聞著,似乎在說沒什麽兩樣啊。


    “酸,嗬嗬。”


    “有點酸味,但比甜味好吃。”


    叫酸的當然是男人們,喜歡酸味是女人們,而三奶奶吃了隻說,“桔汁香。”


    該看的看了,該嚐的也嚐了,鄉親們覺得也沒啥稀奇的,便慢慢地散去。


    果園裏最後隻留下沈清和桑春二人。


    “小桑啦,有句話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說?”沈清顯得有些遲疑。


    “沈教授,咱這鄉村裏都是直腸子,繞不過彎來,有話請直說。”


    “這個應該是小丁那兒的藥水,才會產生這樣的效果。你想想,如果把全村的田都改種菜的話,你桑家塢還怕不能致富?”


    丁文吃過早餐後轉悠到校舍的小果園來,剛好聽到了沈清的話。


    “教授,你怎麽揪著我不放啊?你不會叫我白白做貢獻吧!”


    “小文...就算舅求你了!”桑春做夢中都想改變桑家塢的落後局麵,可惜限於自然環境。


    “其實說穿了一文不值。”丁文蕩悠到桔子樹,細細觀察起桔子樹,有的發了新枝、有的長出花蕾......就是吊吊倆人的胃口,這叫希望越高失望越大。


    “既然不值屁錢,就說出來呀。”桑春真急了。


    丁文還是搖頭。這不叫人幹著急麽?桑春和沈清雙拳捏得緊緊的,不是想揍人,而是這種人心情太難受了,就差那層膜捅破。


    “我是為桑家塢好。”丁文慢悠悠地說,“養殖場建成了以後,桑家塢得到什麽實惠的利益,反而失去沿岸的濕地。你說,若有人發現桑家塢有這樣的東西,鎮裏、市裏會怎麽想、怎麽做呢?”


    桑春緊握的雙拳鬆開了,看著個頭不比自己矮的丁文,發現這孩子長大了。


    沈清聽後,皺著眉頭沉思,“小丁的話,說得在理。桑家塢將毫無安寧的日子,甚至於成為各種利益糾結的中心。因此,我們得有一個長遠的規劃,這叫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我隻能透露這水源在筆架島上,也不是能大量出產的。”


    資源有限性,更能體現彌足珍貴,丁文可不想天天當個搬水工,雖然說洪荒湖水放出來的話,足以淹了整個桑家塢。


    “丁學哥,你快說起來呀,我們倆人都憋得慌。”從牆角轉出林雪芹和遊彩霞。


    丁文嚴肅地搖搖頭,轉身走出果園,聽到沈清和桑春跟來的腳步聲。


    “孩子,你就告訴舅吧,以後死了也安心瞑目。”


    丁文長歎,“舅,我告訴您了,就怕您往後別睡安穩覺。”然後靠近桑春的耳旁,悄悄地說,“那水是上天留給桑家塢的瑰寶,一滴泉!”


    是那兒!桑春愣住,額頭的汗珠如一滴泉一樣,一滴一滴地冒出滴落。這個震撼,比七級地震還要大,真有點天旋地轉的感覺。他的目光卻下意識地移往媽祖廟的方向,卻又趕緊轉頭收了回來,哪怕目光的泄露都不能。


    一滴源,從祖先流傳下來,後來漸漸地被人遺忘,卻從未聽說有這麽神奇的效果,就連曆代的族譜資料記載中都不能找到蛛絲螞跡。


    “小桑,告訴我吧。”


    “不行!打死我也不說。”桑春想到那是祖先流傳來的東西,在他心裏已具有神聖的地位。


    這一甥一舅的態度讓沈清感到無奈。


    丁文在前麵撇著嘴偷笑:大舅,你們要感謝,就去感謝媽祖娘娘算了。進到小木屋中,搬出那箱“肥水”,往魚排喂魚苗去了。


    池麵送來一陣爽風,帶著淡淡的荷香,讓人倍感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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