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章引魚入觳


    暈船的人,通常頭暈、冒汗、臉色蒼白、惡心,甚至可能嘔吐。


    楚婉玉屬於暈船出現嚴重症狀那種。嘔吐了,連黃水都吐出來,然後體力不支要暈厥。


    一到家,丁文隻好抱上柔軟如綿的楚婉玉,急匆匆送至她的宿舍。


    暈船,丁文從沒體驗過,但醉酒,以往曾經常遭受,算來也是“酒精考驗的戰士”,那滋味不好受!


    拚過啤酒,拚過肚脹如鼓,恨不得讓全身的毛孔變成水龍頭,永不關閉的水龍頭;拚過紅酒,綿綿入口,經過胃由冷化成熱氣,逐漸上臉,被風一吹後,隻覺地開始斜了,躺的床鋪在晃,真正體驗了地球時刻都在運動;拚過白酒,無色的酒精似化作一團團烈火,從喉嚨燒到胃,燒到自己一團泥爛倒在地上,便什麽都不知道,甚至記不起自己當時的醜態。


    楚婉玉此時的狀態,仿佛喝了“紅、黃、白”摻酒,才會象這樣又吐又暈的。


    酒!有人喝了少量的酒,可以解暈。


    其實,酒精隻是用來麻醉,麻醉神經用的。


    丁文從空間分出一小壼的青紅酒,稍溫後倒一小盞,加上了話梅,讓一臉愁苦的虞翠花扶著楚婉玉喝下。


    房間內殘留著淡淡的荷香,混合青紅酒的醇香,在空調暖氣的吹送下,宛若清明時節路經酒肆的氣味。喝下一盞青紅後,楚婉玉緊皺的眉頭已舒展開來,額頭沁出細汗,臉色紅潤得如紅富士的蘋果,呼吸均勻睡去。


    “虞姨,去煮些白粥吧。”丁文見狀先退出,轉回了自己的宿舍。


    自己宿舍裏,同樣的荷香,同樣的溫暖。


    桑木蘭已脫去厚厚的外衣,在整理這次出島的收獲,一個個袋子堆得床鋪都是。聽見了推門聲,知道丁文進來,連頭都不回。任哪個女人看到自己的男人懷中抱著別的女人,心裏總會不舒服的;即便抱著的那個女人是病人,仍會有這個感覺。


    丁文反手掩起了門,從背後抱住桑木蘭。


    桑木蘭抿起嘴微笑,手頭還提著一套利郎的西裝,心思早飛到背後那份堅硬,於是紅暈悄悄爬上了臉頰。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短暫的分開卻能讓彼此感受到那份濃烈,甚至狂野......


    “壞蛋你看,都把這些新衣服弄得亂七八糟了。”桑木蘭帶著深深的滿足後,掃見散落在床鋪四周的袋子、盒子,那雙水灣灣的大眼,如鎖住一灣春水,看得滿屋皆是春。


    嘴裏說壞蛋,但心裏恨不得某人天天都這麽壞。


    被窩是暖和的,但總得起來。不僅因為屋外陽光燦爛,門外有人已在催著。


    聽到章守誌的喊聲,倆人不由得嘻哈地笑起。因為這感覺象做賊,記得小時候到九叔公地裏偷西瓜的事,倆人也是這樣悄悄地伏在瓜藤之下。


    章守誌代收下賣魚的錢,千多斤的魚賣了八千多,以往在他眼裏這些算不上一頓飯的費用,但今天手拿裏這疊錢時,臉上充滿了收獲喜悅。當一個人被逼債逼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才會發覺這些紙樣兒還是挺可愛的,沒有它不行。


    丁文穿上一套新衣出現在門口,竟讓章守誌嘖嘖搖頭。


    “我若再年輕二十年,絕不跟老弟一塊走...因為姑娘們的目光都集中你身上,而我隻在一旁淨羨慕著。”


    丁文喜歡這樣比較隨意款式的服裝,若非工作需要,絕不穿上西裝革履。何況自來到這桑家塢,經常和鄉親們聊著聊著,就隨便找個地方坐下,比如田埂、石條板。他笑著說:“人靠衣裝嘛。不過,現在許多姑娘們精得很,不光看你的外貌長相,主要看你的腰包鼓起程度。”


    章守誌哈哈笑著不再繼續說這個話題,因為看到了桑木蘭也出現門口,在丁文示意下將那疊鈔票交給了她。桑木蘭認真點數著錢,雖然現在接觸的款額數目不小了,但她的神情依舊那麽專注!


    桑木蘭這次到了縣城,為自己父母帶去兩塊青石墜和一萬錢,看固執的父親默默收下了錢,心裏總算落定;又和母親一起逛買了新衣,見母親在人群不再畏縮的身影,竟轉過身笑著哭了。


    今年,會回桑家塢過年的。在回來之時,桑木蘭聽母親這麽說,真的喜出望外。有幾年了,都是一個人過年,隻能看著別人家熱熱鬧鬧;但今年已經不一樣,仿佛上天突然給了她補償,實現了許多許多願望,所以她的心情今天的陽光一樣燦爛。


    午後,林雪芹正式接手了養鰻場的技術指導,她的日常巡視、管理與丁文截然相反。如果說丁文做得粗而模糊,而林雪芹幾乎做到事事精細,從溫棚內的溫濕度、水質取樣化驗、水色觀察記錄,到鰻苗個體的體重大小狀態、喂食多少數量、食料的品種、病害監控,乃至鍋爐什麽時間放入溫水,多少量...


    當十多個池子都巡看了一遍後,丁文破例地拍了拍林雪芹的肩膀,感歎說:“小芹同誌,這場子交給你,我算放心了。”


    林雪芹哼了一聲,卻忍不住笑說:“你這個甩手掌櫃幹得輕鬆,但你怎麽忍心看著我們這些姑娘家,為養鰻場的事掉頭發、長皺紋,是吧木蘭?”


    丁文不解望了身邊的桑木蘭,但桑木蘭隻笑著不說。


    “我們三人商量過了,隻要丁大哥能每天提供那荷花、菊花、玫瑰花、月季、牡丹,山茶花也行,我們就忙得無怨無悔。”林雪芹口中念出這麽多花的名字,連剛踏進溫棚的虞翠花和楚婉玉聽了,都“卟哧”笑出聲來。


    丁文卻道這個林雪芹在省城多呆了幾天犯上花癡,驚訝地問:“你要這麽多花幹什麽?”


    “以花養顏啊!”林雪芹似笑非笑地望著丁文,明擺我要敲榨你哦。


    丁文看了看周圍的幾人,從她們表情中看出了自己勢單力薄,隻能打起馬虎眼。


    “花麽...你們找嘟嘟要,誰知道它從哪兒銜回來了一支荷花?這小東西就是不讓人省心的。不過,你們應該知道有的花瓣中也含有微量毒素,不但不能養顏,說不定還會長出玫瑰花的梗刺兒。”


    林雪芹呸呸呸了幾聲,“就你亂說!人家小玉說那荷花泡澡挺舒服的。”


    呃,丁文看楚婉玉得意樣兒,總算弄明白這事兒肯定是由誰惹起的。小玉這丫頭自從泡了鮮荷花浴,似乎挺叨念,敢情泡上了癮。這不,拉來了幾個同盟,還聲勢浩大呢。


    “我想...要泡鮮花浴呢,也不是不行,得等!”


    “那等到什麽時候啊?”楚婉玉連忙問。


    “待到春花爛漫時。”丁文愜意大笑,然後步出溫棚。


    養殖場在中午漲潮時沒開閘放進海水,但並不等於無事可做。丁文帶上包品之,不止沿養殖場的岸走了一圈,還爬上左峰之頂,吩咐包品之繪出山梁子以南這片地域的地形圖,並詢問從池塘這邊引來淡水的可能性。


    “包工,隻要把這個活兒做完,您就可以再帶一小壇酒回去過年了。”丁文開玩笑地說。


    包品之一聽青紅酒,被海風吹得黝黑的臉興奮得發紅。前次那壇青紅酒,寶貝得不得了,但就是禁不了口,一日一小酌,這些日子下來,倒被喝去了大半壇,正心疼呢。


    “小丁,有酒都好說啊。”


    丁文對這位勤勉的老者從心裏佩服,聽說包品之沒念多少書,能靠自學和多年的實踐,取得中級職稱,這相當不容易。但想及與隨氏及政府部門還沒談妥條件,自己的設想隻能暗中進行,所以不得不慎重地交代,“包工,我的設想除了你我,絕不能透給第三人的耳朵。”


    包品之收斂起笑臉,嚴肅地點頭。


    直到傍晚,倆人下了左峰。丁文打發包品之先回,自己來到了南端的兜門。


    此時海水已退潮,露出大片的黑色泥灘,被夕陽染成整片的紅。


    丁文在想:原先在狹小的池塘中,可以用洪荒湖水浸泡的水藻引來塘底池魚,但在這麽廣闊的大海顯然不可能,自己那些湖水相對大海而言,隻是滄海一粟。看來隻能用效果更持久的青石!


    一塊塊價值數百萬的青石,用來引魚入觳,是否本於末倒置?若讓人知道的話,必說自己是瘋子。當一塊塊青石被擲於養殖場的砂泥中,丁文自嘲地笑笑。


    或許也值得的吧。青石的效果對於海魚、蝦蟹的成長和孵育,是否也能象淡水魚的一樣明顯?或是不同種類起的作用有差別?不管怎麽樣,隻有經過養殖試驗之後,才能證明自己的猜想。


    桑木蘭和楚婉玉來的時候,遠遠看到丁文在養殖場的泥灘中,並真切知道他在搬弄些啥?在家聽到包品之說丁文不回來吃晚飯,倆人特意送飯來,隻得避風到場部樓房中。


    “木蘭姐,丁阿哥做的事情好像都與眾不同,真的好奇怪?”楚婉玉若有所思地問。


    桑木蘭輕輕地點頭,輕聲地說:“有句話,他常掛在嘴邊:池塘是上天賜給桑家塢的,但養殖場卻給桑家塢發展提供了一條路。我想他隻是證明,若沒有別人來島上投資,桑家塢人也能依靠自己走上致富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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