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與狼共舞


    小灣村前那棵老槐樹的禿枝還掛著冰淩,沒有風,雪依然下著。


    前麵那個山澗叫做槐樹溝,很少見到猛獸過了這條溝,這是昨晚聽楚叔說的。此時的槐樹溝迷漫著冷霧,丁文在霧中行,再加上山路濕滑,不得不放慢步伐。對於楚婉玉昨夜的異狀,出乎了丁文的意料,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丁文此時有點矛盾,有些惆悵,也暗歎也許這樣是最好的。


    鐵索橋下流水依然淙淙,過了鐵索橋發現淩亂的野獸足印,丁文蹲下身來仔細觀察之後,不由得朝四周望了望。


    爪印,應該是犬科的,是狼爪印。嗯,丁文在附近找到一條手腕粗的枯樹棍,掂了掂還算稱手。


    在離橋頭五六十米的一棵大樹下,兩條狼一站一坐,聽到了腳步聲,均豎起了耳朵,而那條坐於雪地中的狼也站起身來,它們聽到了嗚嗚的小狗呢喃聲,那是從丁文背簍裏發出來的。丁文無奈地轉頭,“這兩個小家夥還真麻煩,楚叔隻掩上了它們的眼睛,卻不能縫上它們的嘴。”


    記得小時候去別家抓養小狗崽,總要將其眼睛蒙上,說是怕小狗崽認路。


    咯嚓咯嚓,那是斷枝的聲音,雖然聲響不大,但丁文能聽得到。這顯然不是枯枝受不住冰淩重量而折斷的聲響,因為樹枝掉落,應該一連串的碰擊聲和落地聲。


    丁文站定腳步側耳傾聽,回頭望那冷霧中數百米之遙的鐵索橋。


    是退回小灣村呢,還是繼續前行。


    一朵雪花飄進了他的脖子裏,冷得他直打囉嗦,丁文選擇了歸鄉之路,繼續前行。


    藍子早上來電話說,她今天在漁澳鎮等他,等著他一起回桑家塢,不見不散。


    一條狼由樹叢穿出來,低頭聞了聞雪地留下的淺腳印,眼睛熾熱地望了下前方,循著腳步聲開始尾隨;而另一條已不知去向了。


    從槐樹溝底上到另一邊溝,又用了一個多小時。山頂上視線清晰,丁文已見到了那條灰色的狼,大吃一驚,邊走邊思索著脫身辦法,不由地想起教科書上所講的《屠夫和狼》的故事,可惜自己不是屠夫,也沒多餘的肉和骨頭可扔,手中隻有一根兩尺多長的樹棍。


    走走停停,又過了一個山頭,地勢逐漸平緩,豐泉水庫遠望在目。身後那條狼鍥而不舍跟著,總保持著二十米左右的距離,它仿佛是一條迷路的狼。


    前方是一片稠密的樹林,丁文沒有多想,隻是不時回頭。甫踏進了這片密林不久,驀然,一條灰色的影子從山道旁的巨樹急撲而來。丁文來不及避讓,下意識往下一蹲。一條灰影從頭頂上魚躍而過,丁文堪堪避過了這次襲擊。


    還有一條!


    這條狼落到山道的另一邊的大樹底,它輕巧輕微轉身,彎著背、呲牙咧嘴地對著丁文低吼。


    丁文驚出一身冷汗,橫拿樹棍。


    虎腰狗鼻蛇七寸,說的是這些動物的薄弱之處。知易行難,更何況丁文又不是一名獵人,更沒有楚叔那樣的身手,就手腳麻利和感官比尋常人敏銳了些,真的把不準能打到狼的鼻子。


    比較慶幸一點,這些年狼的數量減少,隻麵對一條狼。不,另一條狼已經狂奔而來。


    以自己三腳貓的功夫,根本無法應付兩頭狼的圍攻,丁文毫不猶豫地出擊了,他掄起樹棍鞭向身前這條狼。一聽風聲,這條狼機靈向後急閃開,剛好與另一條狼會合。


    樹棍打空了,鞭到山道旁雜樹叢上,枯枝紛飛。丁文因用力過大,也蹌踉幾步差點跨進山道邊的樹叢,他馬上趁勢轉身,左右揮動著樹棍。


    那兩條狼離丁文不到一丈的距離,吐長舌頭,舌頂還滴下口水。


    嗚嗚......小狼崽又突然叫起。其中一條狼仰頭高嚎,似在呼喚、似在悲嚎。


    糟了!丁文緊握著樹棍,雙眼不眨地盯著麵前兩條的舉動,全神戒備著。果然,兩條狼嚎完後,左右分開向丁文探行而來,已擺出一付作勢欲撲、死不罷休的樣子。


    一公一母?或許是靈光一閃,丁文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兩條狼不是出來尋食,是在尋找它們的崽。雖然不知楚叔是怎樣從狼窩裏抓走了五隻狼崽,但想來不簡單,因為公狼或母狼總有一條留守著它們的窩。


    冷靜下來,反手從背簍裏抓出一隻小狼崽,緩緩地彎下腰放在腳前,然後退後七八步仔細觀察著那條母狼,它的注意力於那頭狼崽子,已迫不及待上前,聞了狼崽的味道之後,伸出長舌開始舔著,但公狼仍在一旁警惕。


    總算是賭對了,丁文長籲一口氣,悄悄地後撤,到二十餘米後連忙轉身就跑。


    到達漁澳鎮時,已是下午兩點多。


    小雪暫歇,街上的人仍不少,想必人們在準備年貨。丁文穿過人群,朝兄弟酒樓走去。


    兄弟酒樓,離鎮政府不遠,是漁澳鎮唯一一家上了檔次的海鮮樓。一位女服務員見到丁文推開玻璃門進店,邊迎上前邊打招呼,“歡迎光臨,請問訂在幾號包廂?”


    “七號。”


    “這邊請!”女服務員微有些詫異地打量了丁文,然後引上了二樓。


    七號包廂付出勸酒的呼喝聲,在走廊裏就可以聽到,丁文覺得這聲音熟悉,便打發走了服務員,說自己敲門。


    “大虎,鎮裏都同意了,以後一些小工程可以由村裏承接嘛,我看你和我爸去牽個頭組織,怎麽樣?”


    “三哥,那咱們就聽姚鎮長的。在這,先謝了姚鎮長!”


    “大虎別亂嚷嚷啊,被鎮裏的幹部聽到很不好,我現在是你們村代書記。”


    “對!對對。姚書記,我再敬您一杯!”


    “好,這一杯我喝了。但我有個請求,你們以後得大力支持我的工作,多幫我做做鄉親們的思想工作啊。這個開發筆架島的項目,是縣裏、鎮裏死命爭取來的,”


    幾個人連聲承應。


    桑大虎喝了酒後說,“木蘭啦,全村就差桑春和你家小文難辦了,你可要支持姚書記工作哦。”


    桑木蘭沒支聲,桑三兒卻發話了,“不支持也得支持!這事由我說了算,別以為有了幾個子的錢就不把人放在眼裏。”


    “爸,你怎能這樣說。”桑木蘭有點生氣,“再說,養鰻場有省裏的人,我說了不算。”


    “省上麵的!”姚書記驚呼了一聲。


    “老七,省裏都那些人?”桑木蘭的三姐問道。


    “就算是省裏的人,也不能平白占用我的地吧?我就和他們評評理。”桑三兒說得硬氣。


    可桑木蘭就不再出聲,包廂裏一時陷入短暫的地沉靜,一會兒後卻由桑大虎說笑話打破了。


    丁文沒有進入包廂,卻離開了兄弟酒樓,拐到附近不遠的沙縣小吃店,暗道:這樣的飯局不參加也罷。


    “老板點一份拌麵加扁肉!”


    “老板,給我加一份。”


    桑木蘭鼓著嘴坐到丁文對麵,丁文卻笑了,“藍子,原來你也喜歡‘情侶套餐’?”


    “哼!”


    “在包廂裏受氣,在這兒又生氣,咱家的藍子什麽時候成了受氣包呢?”丁文轉頭高喊,“老板,受氣包來一個籠。”


    沒想到真的端來一籠熱騰騰的小隆包,這引得丁文大笑、桑木蘭也憋不住笑意。


    “來一個受氣包。”丁文抓了一個包送到桑木蘭的嘴前,桑木蘭啟口咬下,卻是衝著丁文的手指。


    手指沒咬到,丁文喊痛,假裝抖了抖手。


    桑木蘭解氣地笑,卻往周圍看了看,低聲問道:“老公,小玉他們呢?”


    丁文嘴裏填著包,含糊地說了楚婉玉在家過年,她過完年打算去上海、將不再到養鰻場幫忙。桑木蘭支著下巴聽著,嘴角已微微地翹起,欣賞著丁文一番狼吞虎咽的吃相,說慢點兒、別噎著,待丁文消頓了一下,又說不想呆在鎮上了,今晚就回桑家塢。


    丁文默默地點頭,“藍子,以後你有什麽不好開口拒絕的,就由往我身上推啊,反正我不怕當惡人的。咱就是傳說中從惡人穀出來的‘小魚兒’。”


    “才不呢。”桑木蘭皺了皺鼻子,湊到丁文麵前悄聲說,“我是大魚兒,專吃你這小魚兒。”坐回後掩著嘴,吃吃地笑。


    兩份“情侶套餐”來了,結果全落丁文的肚中。吃完後,丁文被桑木蘭拉去理發,說新年要有新的開頭。


    反正午後那趟渡船是趕不上,要想回桑家塢隻等今晚或明天了,索性陪藍子四處逛逛好了。


    倆人準備結帳時,小店門口圍了一夥小年青,他們似有意無意瞟向丁文和桑木蘭這邊。其中走出一位掀下羽絨服的帽子、露出光滑滑的頭,他衝著丁文喊,“小文,我終於找到你了。我說哥們,幾年前借的五十萬的錢,今天該還了吧!”


    丁文被喊得一怔,這位素不相識的人怎知道自己的小名,當真覺得有些奇怪。桑木蘭卻率先反應過來,“這位先生,你認錯人了吧?幾年前,我老公從沒在漁澳鎮逗留過。”


    “我大哥說是就是,你這臭娘們插什麽嘴,欠收掇啊!”幾個小年青哄起,衝向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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