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北往苗商


    大舅媽說稍等等,老章頭去接幾位客人。


    是粵省來的苗商!


    哇,太好了。桑木蘭對虞翠花追的那句話高聲喜呼,便旁若無人般地盤算:一尾花鰻苗賣三塊,兩百萬尾就是六百萬。


    喂喂,花鰻鯢可是國家三級保護動物,你真當它是鰱魚苗一樣普通魚苗?虞翠花聽得真切,打斷桑木蘭那簡單式的數學計算。


    丁文讚成虞翠花的態度。在商業中趁火打劫的事沒少見,隻要這位苗商風聞了養鰻場拆遷的消息,就可能來個拖字決,將購苗的計劃一延再延,反正今年的鰻苗市價因為國際金融危機,在大幅度跳水,因而導致民間那些撈苗民興趣不高,據說以前聚集在長江、珠江、閩江口,今年的撈苗船幾乎不見帆影。


    小文,你知道我今天為啥提池塘的問題?桑春突兀問出,爾後又自我解釋。


    近來,村裏有人在造謠,說你在池塘裏撈到了多少多少錢,一下子建起了養鰻場,又占了養殖場的大股。而且...紫菜、吊網漁場又收獲那麽好,所以村裏閑起來的人多了,自然對這些眼紅,閑話也多起來。可別小看這些人,我當時又錯漏了一件事,沒有召開村民代表大會表決池塘的承包權,以致今天不管鎮裏還是村裏,都拿這個漏洞說事。想來今天說欠下巨債也好,免得他們以為這世上賺錢,和他們張口吆喝那麽容易。


    誰說不是呢?大舅媽邊收拾魚箱裏的海貨,邊嘮叨著。叫他們一起種養紫菜,結果一個個趁冬閑都躲在家裏,天天玩牌、打麻將,把種菜的海地都包給咱們,幸好老天幫咱們賺上了大錢,不然難堵上她們的扁鴨嘴。


    丁文訕訕地笑,隻說了六百萬算個啥,明年準能還清。


    幾個人隻當他是在開玩笑,誰叫丁文給人留下口花花的印象呢?


    此時一條白影在門口直躥進來,準確地飛落在丁文的肩膀上,接著傳來丁香氣喘籲籲的喊聲。


    “哥,嫂子,快來幫幫忙啦...累死我了。”


    大家探頭一看。唷,丁香拖著大皮箱,箱上疊了個旅行包,正蹣跚走過來。桑木蘭和大舅媽連忙迎了出去,接過了行李。丁文卻一把抓下嘟嘟,稱了稱這小家夥,它的體重似乎輕。嘟嘟極其親熱地舔了丁文幾口,然後不安份地四處張望。


    “小香,怎麽搞得上氣不接下氣?”


    “還不是臭嘟嘟給害的。到了老渡頭,它四處亂跑,害得我好找,差點沒上派出所報案哩。”


    丁文輕拍了下惹禍精嘟嘟毛絨絨的小圓頭,“給你找個伴了,記得別欺負小灰。”


    小灰就是那隻狼崽子,丁文隻管抓,卻由他大舅媽接手飼養,這不,養在一個籮筐裏頭,不時嗷嗚嗷嗚地叫。


    “哥,你啥時候又抓回一隻小狗啦?”


    “是隻小狼。”


    “嫂子你別蒙人了。色狼倒是經常見到,真正的狼恐怕還在非洲草原上吧...”丁香毫無遮攔地說,跟著桑木蘭和大舅媽到二樓去安頓個房間,那清脆的笑聲不時從二樓飄下來。


    丁香的到來給養鰻場增添了不少生氣,桑春聽到他的一雙兒女也已經到家,不覺間漸漸鬆開了緊皺的眉頭。


    不久後,章守誌帶回兩個客人,一位姓林、一位姓遊,倆人聽說桑家塢場能自己孵化鰻苗,草草吃過午飯,就心急地催著到溫棚裏看看,然後又指著說去育苗參觀,走了一圈就由丁文帶往會客室。


    會客室裏已用上了電暖器,令人稍覺得溫暖。奉茶坐定後,遊老板捧著玻璃杯暖手,臉上仍殘留驚訝,便直接問了,“丁先生,你們這場子似乎剛建設不久,規模不大、各類設備簡陋,嗬嗬...但聽章老板講,花鰻苗是由場池裏親鰻孵化,這是真的嗎?”


    丁文對二位苗商的疑問,不可置否地笑笑。誠然,不管是花鰻苗、還是白鰻苗,在行內的人都知道,親鰻是在近海交配孵卵,孵化出來的仔鰻因海洋裏有豐富的浮遊生物而長成白苗後,逆著河流廻遊至江河中,而這個時期死亡率特別的高,估計是十存其一而不到。因此。孵育仔鰻而成為世界性難題之一。


    “林老板、遊老板,也許是我們湊巧而已。我們桑家塢場有這些花鰻苗是事實吧?仔鰻的成活率也不高啊,原來估計有近千萬尾,到現在也不過五十萬尾。幸好,我們挨過了起初高死亡率的階段,到了黑仔就放心。”


    明明是近兩百萬尾,怎麽變成了五十萬尾?桑木蘭疑惑看向丁文,章守誌和虞翠花卻對視一眼,會心地微笑。


    “丁先生的話,我們能理解。在白苗期間,因個體太小,那時是初次飼養,單單喂料的難題困擾了我們大半月。”遊老板試探地問,“丁先生,能給我們看看喂料的記錄嗎?”


    每個養鰻場都有自己的配料、喂料記錄,這些可算作商業秘密,一般是不允許外泄的,看來這位遊老板有點不地道。坐在一旁的林老板連忙接過話解釋,“丁先生、章老板,你們別誤會啦。我們查看記錄的目的,一是看是否你們所說的‘沒有用過藥’;二是生意做成後,也讓我們更容易接手。畢竟,你們也希望我們的養殖能成功?”


    “其實,給你們看也無不可。二位老板也知道,各地的水質、氣候都不同,配料隨即不同。如果真要套用我們場的配料方案,本人勸二位老板不要做這次生意。”聽到丁文的勸告,章守誌會意地幫腔,“是啊,配料方案給遊老板、林老板倒沒什麽,主要怕的是,這些配料方案在我們本地傳開來,那我們以後就不用做生意了。”


    事實上,丁文的勸告倒出於誠心,因為哪個養鰻場能奢侈到用那些青石來改善水質?真要按照桑家塢場的這種配料方案,估計會全軍覆沒。


    遊、林二位不免尷尬,卻依然保持聲色不動,一向多聽少說的林老板說道,“章老板,聽說有個大集團公司將這海島全包下來開發。我們是有誠意來做生意的,我們至少能定購二十萬尾,不然不會在年關急匆匆來到貴地。”


    這份誠意,哼哼純屬扯談,想點出咱的死穴卻是沒門。不過,丁文對二位苗商能在短時間內了解到多方信息,心下也暗暗讚歎,口上仍不驚不喜地說,“二位老板果然是精明人。既然大家都是行內人,我就不必拐彎抹節。花鰻黑仔經過一年精心養殖的話,正常情況下,不難從一兩左右的個體成長至半斤以上,甚至超過一斤的。你們想想,政府不會給我們場一年的時間麽?”


    遊老板不以為然說:“不瞞丁先生,我們在這兒也有朋友,對貴場的現狀是很了解的。”


    “是麽?”丁文對倆人淡淡一瞥,說道:“如果二位基於這種態度來購苗,我們就沒必要再談下去啦。若想談成生意,直說無妨。”


    趁火打劫,雖沒明說,卻也不言自明。


    章守誌本來客氣的笑顏,現在變得有點鐵青,隻是被虞翠花捅了捅提醒,不要讓意氣蒙了頭。


    “五十萬尾,每尾十五元,送貨上門;還要配料和仔鰻孵育記錄。”


    果然夠狠!這不是搶別人飯碗?章守誌蹭地站起來,卻聽丁文沉聲說,“五十萬尾黑仔,塘頭價二十元。至於配料記錄,二位老板如有誠意了可以另談。”才感到自己失態了,自從被銀行逼債之後,似乎越來越沉不住氣。


    “老章,幫二位老板添點熱水去。”虞翠花隻能無奈地這樣打發章守誌,算是緩和一下氣氛。


    按正常市價,黑仔在十二至二十五之間波動。因為數量多,單尾價格每差一元一角都能讓總價出現可觀的變化。看著林、遊二人有點為難的神色,丁文出奇地大方,留出空間讓二人商量,和桑木蘭等人離開會客室。


    會客室裏,遊老板撥通電話匯報了情況,隻是將單價提高至二十二元,然後和林老板商量,盡量將單價壓至十八元以內...所以當二人再次叫回丁文幾人時,一口價咬定在十八元,還要免費送配料記錄。


    十八元算是不高不低的價格,丁文答應了對方條件,但要求對方三天內付3零%的訂金,十五天內取貨,餘款在塘頭交割完畢,當天付清,這些條款當然在買賣合約上去體現。


    做成這筆生意,雙方都覺得高興,尤其章守誌,終於守得烏雲開、明月現,養鰻場有了第一筆的巨額進帳。按丁文的意思,桑家魚莊從中扣留二元錢,歸還原始的股本金,章守誌自是滿口讚成了。


    今天過小年,加上丁香三人和遊、林二人,廚房裏一派熱鬧。


    麵對桌麵滿目琳琅的海鮮,便是身處沿海的遊林二人也感到吃驚。純天然的大黃魚、烏鐵,大乎八兩膏滿的梭子蟹,可口嫩滑的油煎海蠣紫菜餅,還有讓粵人高呼的燉罐湯--枸杞清燉花鰻鯢。


    喝著丁文特釀的青紅,感受融融的節日氣氛,章守誌今晚的興致特別高,拚著醉酒也要找遊林二人喝,事實上也隻能找這倆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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