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五章惡人難當


    在村渡口邊,丁母把丁文扯到一邊。


    校舍被砸,諾大的事丁母自然風聞。這不,原本打算多采購些年貨明日再回桑家塢,不得不提早一天,她低聲問了咋回事?看母親火急火燎的,丁文就說渡口風大,等回去再說。丁母將信將疑地上下打量,就怕的是兒子有什麽閃失,若是人真個被怎麽樣了,也顧不上什麽,決計立刻搭渡船返回漁澳鎮。


    倉促間采回的年貨不少,廚房用的新鍋碗盤碟筷,床上用品新絨被之類的,把板車裝得滿滿當當的,都快堆成一個垛子,憨憨看了直吐舌頭,不過看著大姑在表哥身旁嘮叨,他越走越落到後頭,最後跑得沒人影。


    “小文啦,今年賺上錢就回縣城買套房子,咱們安份守已過日子算了。別再和鎮裏犯衝了,咱們一介平民百姓怎麽鬥得過他們呢?再說他們想尋一些借口也十分容易,這次以違規使用耕地的名義,下次還不知道使出什麽手段,你總不能讓藍子整天跟著擔驚受怕吧.......”丁母這番話,讓丁文聽得不是滋味。


    因為隨氏,經管紅火的桑家魚莊被迫關門;為了引資,蒸蒸日上的養鰻場被列為違法占用耕地。那以後呢...麵對巨富、麵對諾大政府部門,怎麽說自己都是弱勢,看來充當惡人真地好難!


    丁文也曾多次琢磨找出解決的辦法,而為次隨氏投資筆架島是大勢所趨,除了桑家塢一部分村民外,似乎其他人都舉手讚成。昨晚葉振捷也接到一個電話,說這次隨氏投資是經過省發改委審批的,從某種層麵說,這代表省一級政府部門的意思,具有不可言明的合法性。


    強勢,麵對如同滾滾浪潮一樣衝擊,丁文就象岸邊一塊礁石,麵對的壓力可想而知。


    丁文拉著板車,悶著話無法反駁母親的勸解。


    回到場子裏,桑三兒守在大門口,見到一行歸來,主動與丁文的父母招呼後,和丁文說了姚官與桑春在會客室等著呢。


    會客室裏煙味嗆人,桑春與姚官麵對麵坐著,那談而不歡的氣氛正如那味,並未因為丁家父子和桑三兒到來而得以緩解。桑三兒今天以居間人身份率先開口說,今天有事談事、有理攤理,都是沾親帶故的,怎麽解決後頭的事,大夥兒一齊商量個法子。


    按理,桑三兒若在往日,姚官與桑春甩都不甩他,但倆人不得不顧及他是丁文未來嶽父的身份。


    當四人的目光都集中向丁文時,丁文意識到姚官的到來,他顯然有上麵的授意,因此今日一番交談對日後很重要。


    “我直接說了吧,鎮裏引資影響到我的投資利益有三大塊,養殖場、養鰻場以及魚場。對於養鰻場,我沒話好說,自己因一時大意留下空子給別人鑽,明年三、四月可拆除,將返耕的土地退還大夥兒。但魚場與養殖場都是合法手續,這一塊我堅決不讓步,若是鎮裏有誠意,那麽雙方可以繼續商談。”


    丁文隻字未提昨日之事,姚官對此並不感到輕鬆。


    “七妹夫,昨日那事兒,說實在話,我對鎮的做法感到不妥,現在都什麽年代了,他們還敢這樣蠻幹。”姚官將心比心地說出自己不滿,但接著又說,“楊鎮其實也想節後再談鰻場等一攬子的事,也沒料到上頭硬壓下來,他夾在中間左右都不是人啊。當然,我剛才與桑老書記談過修繕的事,鎮裏有誠意給予適當補償,隻希望節前大家都能過個祥和的春節。”


    還祥和呢?桑春撩起眼瞼,對著姚官直冷笑,“一會兒凶神惡煞,一會兒又裝起好人,叫人把他的鎮長室給砸了以後,我再向他賠禮道歉行不?”


    姚官被堵得語噎,本來他們就是理曲的一方。


    “小春,這事總鬧別扭也不是辦法,既然鎮裏有誠意商談,你這個比較了解桑家塢的村委老支書,可以提出自己要求。”丁父覺得一直頂牛不去隻會令矛盾激化,不如利用這個機會多提一些合理的要求更實惠些。


    “親家說得對路。”桑三兒摸一包硬中華,先遞了支給桑春,然後依次遞煙,頗有想法地說,“從感情上說,我現在也不想搬離桑家塢;但從咱們村現狀來說,大多數村戶還是想搬離這個島,所以各有各的想法,眾口難調。聽說人家財粗勢大,咱們胳膊扭不過人家大腿。”


    桑春聽到這話頭,看往丁文,見到丁文微微點頭,就拋出強烈反對意見,“我敢保證至少一半的村戶不想搬離桑家塢,不信的話,叫鎮裏可以叫人去調查。如果征遷的事沒有談妥,鎮裏再使出野蠻手段,萬一鬧出人命來就不可收拾。九叔正準備開起祠堂,那時將號召各地桑氏的興弟一起來瞧瞧,祠堂就這麽給砸了。”


    桑春不僅反對,還帶著警告。姚官知道桑家塢再弱,但一旦開起祠堂,就是要麵對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同氏同族,那時鬧大了就覆水難收,誰碰上誰頭痛。


    “既然對方是商業投資的,想要我們桑家塢的地,就必須考慮到我們的福址。你們鎮裏隨便劃了一塊邊角地方,以為將我們往哪兒一安頓就萬事大吉,你們根本沒考慮到我們桑家塢人的未來和感受!”


    麵對桑春厲言責問,姚官無奈地苦笑,因為這事兒是縣裏定下的,鎮裏最多給予建議。


    “姚官,你就實說鎮裏準備怎麽著?再說,舉村遷移這樣的大事也該聽聽咱們的意見,總全當垃圾一樣掃到角落去吧?”桑三兒想這事是觸犯眾怒的事,如果不好好處理,就等著天天被人咒罵祖宗十八代吧。


    姚官猛吸了幾口煙,說道:“今天上門來就是聽聽你們的想法,然後一家一戶挨個拜訪,在節後匯總到鎮裏,由鎮裏再向上反映,我做為桑家塢代支書,也想協調和圓滿解決好這些問題。”


    桑春與丁文多次商量過這事,提出征遷的新村址在灣頭附近、繼續保留海地使用權等等,當然比起底線浮高許多,而且說出的理由相當充分。姚官低頭記著,心想若不把工作做得更細致,那等著被擬到“編製外裁員”,所以他對桑春提出每個要求和理由全記錄下來。


    桑三兒和丁父對於這些要求,也持著讚同的態度,隻是看不出平時不顯山露水的粗大漢,卻藏著這麽巧妙而縝密的心思,實是不敢相信。接著倆人一瞧輕鬆坐在一旁的丁文,心裏就透亮了。


    “姚書記,隻要你能幫桑家塢人謀求到這些,就是功德無量,我桑春以後絕對堅持你的工作。”桑春豪言表態,令姚官鐵青的臉上總算露出笑容。在這個敏感的時候,姚官也不敢打起官腔糊弄和搪塞,倒說盡力去爭取,邊偷瞟了丁文,隻見丁文已燒起水準備給大夥泡茶,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湧現:征遷的事可以從易到難,而養殖場和魚場的事可以留待最後來商談?他將這個想法順便寫到筆記本。


    丁文給在座上茶,這時氣氛變得輕鬆些,便打趣說:“姚書記,校舍被打砸的事就你的工作成效了,不然鄉親們可得要鬧了,到時反映到省報記者那兒,可不要把帳算上我的頭上。你們也知道,那天剛好有個院士級的專家在魚場內考察,他的話頂上我們十倍。”


    姚官心裏咯噔一下,這說明人家要將情況向高層匯報,還是有渠道的。他連忙客氣賠笑:“七妹夫,咱們是自家人,你可不要在我肩上再一座重山,我昨夜到現在都沒合過眼。亂事麻煩事一大堆啦!真想辭職下海,以後跟著七妹夫混,那才叫瀟灑。”


    “瀟灑?還不是叫你們吃得死死的,被欺負了還不敢申訴,就怕你們送來一雙接一雙的小鞋和一頂頂大蓋帽。”丁文發著牢騷,肚裏卻在暗笑,挖掘機填海若視而不見、能心安理得睡好覺,那才叫見鬼。


    姚官起身告辭,謝絕了丁文邀請吃午飯,和桑三兒匆匆離開。


    桑春忍不住咧嘴大笑,在他看來,鎮裏能注意到桑家塢村民們的聲音,也算為以後繼續商談奠定基礎,但這個頭不好帶啊,如果不發生砸錯房屋的事發生,鎮裏就可能繼續強勢,借勢彈壓著村民們的意見,讓村民們動搖而放棄許多正當的要求。


    “舅,以後多聯合九叔公他們,現在這世道,好人難做,惡漢也難當。這些都是大夥兒心中訴求,大家聯合起來,人多力量大。”


    單絲不成線,獨木不成林。丁文不想桑春太過突出而讓鎮裏視為眼中釘,把涉及麵擴大會好一些。桑春反而壯起膽氣,“ 這事由我先頂著,免得他們總把眼睛盯在你頭上。隻有鎮裏在解決村裏的訴求過程中遇上重重的困難,才不會在處理魚場與養殖場的事情也想得那麽簡單,讓他們有思想準備也是好事。”


    丁文感動地望著桑春,原來當起惡漢也需要莫大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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