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門扉緊閉,丁文止步於門外。


    雖然竹屋已人去屋空,卻不可強行擅闖,畢竟這是一代奇人的寄念,誰可輕覷?


    “丁先生,我們所找的東西會不會在竹屋裏頭?”吳輝湊前低聲問道,似乎所謂“東西”若在裏麵,將不惜破門而入。


    “應該不在裏麵。”丁文不妨換位思考。倘若是丁文的話,絕不會把珍貴的東西放在竹屋裏,懷璧其罪古來有之,多少帝陵因陪葬品而深受盜墓賊禍害,深悉人性的李淳風更不會如此,況且這座竹屋頗似一座異類的塚。


    “路到盡頭,那該怎麽辦?”吳輝他們是執行任務而來,沒有楚阿叔那樣隨遇而安的閑情,說到底對眼前的田園小居有些失望。


    “你們不覺得‘智狼,到此有點蹊蹺嗎?”在丁文點到即止的時候,暴烈的嘶咬聲高聲響動,聞者汗毛悚立。不知誰喊了聲“快看水麵”,十二人不約而同均把目光轉向竹屋前的水潭。


    水麵如鏡,倒映著日月影子和四周景物,象一張美麗的精工彩墨畫卷,唯一出奇之處是水底光華流轉時間歇地顯現四周景象,其中一個畫麵有兩條模糊的影子糾纏在一塊,如兩條瘋狂一樣撲打嘶咬,攪得霧氣一陣翻卷;另一畫麵有謝杏芳被押著踏上懸空玉階。


    這是¨


    眾人相顧駭然,不為水潭的奇異而冷吸一氣,隻因那兩條糾纏在一起的影子·幸虧二者相互敵對,否則形勢危矣。丁文也不禁鎖起眉頭,若猜測不錯的話,另一條影子該是那位黑袍人,被禁宥於此地兩千餘年而不死人物!獸吼不休,聲聲響動四周·從每個片斷畫麵中可看出,“智狼”戰鬥力強大至斯·惡鬥間居然不弱於同類的前輩。


    楚阿叔扯著丁文到了一旁·低聲地說:“小文,我們總不能枯等它們分出勝負吧。一個是虎,一個是狼,都非善類,哪個脫困出來都我們百害而無一利啊,我們還是快點把東西找到手。”


    這地方雖處處蘊藏著奇妙-,可目前為止還沒有所找東西的線索·至於有否存在李淳風留下的後手·還不能確定。然而,李淳風留下了神奇的三辰天時渾儀,且在風火山指引一條明路,絕不是為了後人前來拜祭。死者為大,任誰都不願英靈受到打攪,所以丁文的推斷也不是無中生有。


    “阿叔,這東西若容易找到·我用得著花這麽多心思嗎?再等等、再耐心等等。”


    楚阿叔囁嚅了片刻,終究忍下話語沒再勸些什麽,賭氣地扭頭走開。從楚阿叔眼神與無意識的肢體動作中暗示,楚阿叔與其他人都一般心思,事急從權,這時可以破門而入竹屋,也許東西就在竹屋裏麵,至少可以進去看個究竟。在別人眼裏丁文有點固執·可李淳風的機心豈是他們可知?竹屋不開隻是時候未到,若強行破門將導致任何狀況發生。


    “智狼”與黑袍人間惡鬥愈見慘烈·一方咬下對方耳朵,另一方撕下對方一塊肉¨一幅幅血淋淋畫麵讓旁觀的人慘不忍睹,尤其瓊瓊單手緊捂嘴巴欲嘔。


    這簡直是野獸間赤裸裸的搏鬥,憑的是尖牙利爪,毫無花巧與招式可言,如此持續了將近三十分鍾。雙方霍然分開,間距一丈左右,仍作勢欲撲。


    黑袍人忽然一溜念出一串晦澀難懂的藏語,整個人誇張地手舞足蹈,一股強風毫無征兆地旋至。


    平地起風!消失的密術居然在此出現,眾人既驚歎又慌張,不由轉頭看嘟嘟。小家夥比他們鎮定多了,象小朋友看到動畫片一樣,雙眼不眨,看得聚精會神。


    強風卷起“智狼”的身軀,懸空迅速地轉動,“智狼”在不住怒吼。黑袍人目光精準,在“智狼”被轉得暈頭轉向時,忽然向前一躍,雙手抓住“智狼”的雙足,奮力一撕。


    “智狼”從怒吼轉化痛嘶,以常人無法企及的柔韌性,向後彎腰抱住了黑袍人的腦袋,那樣子象極毒蠍了。


    “智狼”被撕裂了一小截身軀,腸子都掉落下來;而黑袍人的頭也不知被扭上多少圈,此時麵朝著後背。爾後雙方一同摔倒在地,都沒鬆手。


    瓊瓊實在忍不住了,嘔吐。


    “媽呀,這還是人嗎?見鬼了。”昆侖飛鷹隊員們算是軍中的精英,從不怵血腥,然而碰到這種非人類的慘狀,也不禁大驚小呼。吳輝沉著臉,眼角的肌肉不停地抽搐,顯見其內心正震撼地掀濤狂潮。


    “它們確實發生變異,但它們也有弱點,否則黑袍人不致於被困這地方,‘智狼,也不敢與我們正麵相對。”丁文邊拍著瓊瓊的後背邊說,其實心裏也沒底,變異後不死生物的戰鬥力有多強,可以肯定一點,至少比遠古生物的恐龍來得凶悍,因為隻要給它們修複的時間,它們就不死。


    “丁先生,那邊另一隊人馬已經試出懸空玉階一條路,看來歹眾為數不少,我們去給他們迎頭痛擊。”吳輝話音一出,與隊員們立刻分散潛伏,據有利的地勢。


    “西北蒼狼”組織這夥人數量的確不少,估計有五六百人,使用了人海戰術找出一條生路,單單渡過懸空玉階就損失了一部分,此時正陸續踏上“濃霧園林”。令丁文不解的是,謝杏芳被他們押解,卻毫發無傷、神色坦然,而一塊受擄的另兩名大師從未露麵過,這是不是說明謝杏芳已經被他們降服?


    瓊瓊嘔吐之後,柔弱地依在丁文身旁,似乎看穿丁文心思,輕聲說:“小芳不是那種人,與歹徒仇怨大著呢。”在未得到證實前,丁文把謝杏芳的事暫擱一旁。


    “智狼”與黑袍人仍在膠著時·槍聲已響起。


    正在小心挺進的匪眾,乍受狙擊已慌成一團。一些人誤入“花團”中,再沒出去;一些人開槍還擊,卻毫無目標;一些人機靈就地臥倒,匍匐在地;還有一部分仍停留在懸空玉階上,進退兩難。


    “強攻過去·不惜一切代價捉住他們。”“智狼”生啃著黑袍人的腦袋,喊出的話口齒不清。而實際情況·黑袍人也將“智狼”撕裂了大半個身軀·雙足還在裂口處不斷蹬踏。


    有了“智狼”發號施令,殘餘匪眾頓時鎮定下來,開始發起衝鋒,支援火力很強大,一時槍聲大作、手雷爆炸聲頻現,讓空氣彌漫著硝磺的氣味。吳輝他們看似被對方強大火力壓製,但不時的還擊很有章法·依舊給對方不小傷亡·延緩了匪眾的行動。


    隨著槍聲越來越密集,吳輝率著隊員們邊還擊邊退守至竹屋附近,其中有三名隊員受傷不輕,楚阿叔幫忙草草包紮。這時一些歹徒已露頭,可一露頭被吳輝他們一槍射爆。


    “小文,他們人多,我們不能這麽幹耗下去。”楚阿叔再也沉不住氣·一轉身便向竹扉衝前幾步,雙手奮力一推。竹扉沒有應聲而開,竹屋卻輕微震動,由此引發了轟隆隆響動,地麵隨之搖晃,平靜的池水也生出陣陣波浪。


    “阿叔快住手!你在做什麽?別動那竹屋。”丁文喝止不及,楚阿叔已抬腳向竹扉踹去。


    咯嚓一聲脆響,這聲響並非竹扉被喘壞·而是地表突然裂開許多裂縫,地麵晃動更加厲害了·讓人幾乎立足不穩。屋前的水潭沸騰起來似的,不時噴出丈高。四周一片霞光,迷霧仿佛被點燃,成片成片地形成火燒雲。


    “哈哈哈,丁文你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我與黑大師達成了默契,隻要破開李淳風的奇陣,我們倆就攜手統治藏地,來日迎接我們的王到來。”“智狼”毫不掩飾興奮,沙啞的笑聲聽來格外刺耳。


    楚阿叔怔在竹扉前,耷拉著頭直看自己的雙手,真恨不得砍下這雙手,因一時忍耐不住不僅讓“智狼”與黑袍人攜起手,還使自己這方人馬陷入險境。


    竹屋沒有征兆地漂浮離地,遠近地麵開始塌陷,象剝落的花瓣一樣,一塊接一塊掉落,留下一個又一個窟窿。


    “寧二爺,你們也別高興太早,大不了大家一拍兩散。這地方既是李前輩心愛女人布設的墳墓,你應該也聽說過,大凡帝陵都有斷龍石,斷龍石一落,我們就一起永遠被困在這裏好了,你的清秋大夢注定無法實現。”丁文不想楚阿叔陷入常常的自責,反拿言語擠兌“智狼”。


    “我很感激你的提醒,會一塊塊地吃掉你身上的肉,會把你的頭顱掛在脖子上,讓你看看這一天的到來。”“智狼”最後特意用高聲吼叫示威一樣。


    “小文,丁文們要抓緊竹屋。”楚阿叔收拾起失落的情緒,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將瓊瓊和三名傷員送上竹屋頂,呼喊大夥兒拿出繩索,套在竹屋牢靠的地方。既然楚阿叔已重新振作起來,丁文就沒閑功夫與“智狼”耍嘴皮子,讓大夥兒不要有顧忌了,直接上到竹屋的屋頂算了。


    竹屋正緩慢地騰空飛起,小團隊十二人全部上了屋頂之後,見到偌大地方正發生天崩地陷,隨同地麵墜落的匪眾慘叫迭起,僥幸之人正爭先恐後向竹屋飛奔。吳輝他們仍舊臥伏屋頂,把企圖靠近的歹徒們一一點射殺死。


    “小文,救我、救我”謝杏芳連跑帶跳衝過一個個地麵窟窿,邊奔跑邊呼喊著。吳輝轉頭看來,見丁文點了頭,連忙拋下繩索拉住謝杏芳。


    全部地麵坍塌後,黑黝黝的四方形地底顯露出來,“智狼”氣急敗壞的怒吼、黑袍人喜極張狂的大笑交織在一塊,從中傳上來。


    這就是困住黑袍人的地方,如淵似獄,上方霞光也照不透地底黑暗的深邃,讓人根本看不清裏麵的狀況。隨竹屋越飄越高,為萬丈霞光所包圍。丁文一十三人剛剛從暫時安全而喜悅,卻不得不接受黑袍人脫困的事實,麵對兩頭不死生物,己方勝算將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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