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讓你耐心的等,你等就是了。”


    嶽彎彎攥緊著拳,聲音極盡壓抑,“……可我還要等多久?”


    “這些日子你一直在和山上下來的傷兵打聽,沒有結果?”


    嶽彎彎搖了搖頭。


    “這麽多天都沒一點消息,你心裏應該已經有了答案。”


    “……不會的。”


    “聽說沈家寨的那場火燒死了不少人,身子都燒成了炭,是敵人還是自己人都難以辨認。”


    嶽彎彎搖頭,“他不是一般人,我見過他的厲害……”


    桑莫歎了口氣,


    “老夫看你機靈聰慧,但你年紀到底淺,他再厲害,戰場上刀槍無眼,生死眨眼間,即便是常勝將軍,也不能保證自己每次出征都能活著回來。更何況是多年都沒有征戰沙場經驗的山匪莽夫。”


    嶽彎彎拳頭攥緊,唇都被自己咬的出血了,僵直著的身體輕輕顫動,大顆的淚珠往外滾落。


    桑莫手還沒來得及擦,兩名士兵又陸續抬進來了幾名傷兵,


    “怎麽還有?”


    “這些是剛從雲歸山上抬下來的,桑大人,你先給看看吧!”


    “山上的仗還沒打完?”


    桑莫問道。


    “敵軍俘虜的俘虜,清剿的清剿。這應該是最後一撥了。”


    嶽彎彎抹了下眼淚,轉身走到桑莫邊上,拿著剪子就要去剪傷兵的衣服,桑莫見她眼圈通紅,對身旁的小軍醫道,


    “仲悟,你來給我打下手。”


    嶽彎彎急忙道,


    “大人,我可以的。”


    “真的可以!”


    她篤定道。


    桑莫也拿她沒什麽辦法,就算勒令她去休息,隻怕她也是在傷營裏亂晃悠。


    “你是……彎彎姑娘?”


    嶽彎彎愣了一下,再抬眼,隻見躺在榻上的男子半睜著眼睛,嶽彎彎並不認識,更何況他穿的是燕州軍的護甲。


    “你是……?”


    “我是雲歸山寨的秦大虎……”


    “秦大虎?你是不是之前送初九下山的那個虎子弟兄的哥哥?那,那你知不知道你們少當家現在在哪?他有沒有受傷?”


    桑莫檢查傷勢的手一頓,不禁看了嶽彎彎一眼,難道這丫頭一直在找的人是……蕭鳴?


    “彎彎姑娘,少當家……凶多吉少了……”


    “……”嶽彎彎身子晃了一下,“為什麽這麽說?”


    “五天前,他,咳咳……他領一隊人進,進了荒山……”


    “你說他進了荒山?”


    嶽彎彎的腳瞬間就軟了,“荒山多豺狼虎豹,那裏不是誰都不讓靠近的麽?”


    “可敵方將領逃了進去,少當家便追了過去……昨天逃出來的弟兄說少當家被狼群圍攻,便一直都沒有出來,大家夥都在猜測少當家已經……”


    “不要說了……”


    嶽彎彎強忍著眼淚,“你受了這,這麽重的傷,別,別說話了……”


    秦大虎的確受傷極重,兩句話說完便又昏了過去。


    “他失血過多,方才能清醒一陣已經是有些回光返照之跡。”


    “救不了了麽?”


    “隻能試試了。”


    嶽彎彎的心已經揪成了一團亂麻,盡管她很努力的想要給桑莫打好下手,也知道要竭盡全力的去救秦大虎。


    可隻要一想到蕭鳴被狼群圍攻,凶多吉少,或許現在隻剩血淋淋的一具殘軀,流落在荒山那樣的地方……


    她的手就忍不住的打顫,隻覺得渾身都冷……


    桑莫抬眼,見她的遮麵布已經被無聲的眼淚浸透,心裏生出些許憐惜,


    “你先別急,如果你在找的人是蕭鳴……”


    “嶽彎彎!”


    猝不及防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桑莫先看向門口,見蕭鳴一身俊逸深藍,似是周時瞻的衣裳,又上下掃了他一遍,手腳健全……


    好小子,周時瞻果然是沒看錯人。


    嶽彎彎背對著門口,以為自己幻聽,卻還是猛地回了身,她的瞳孔瞬間放大,再一定睛,視線卻徹底糊了,


    “蕭鳴……”


    嶽彎彎手裏的紗布都鬆了,她真的再顧不了其他了,抬腿便跑向蕭鳴!


    桑莫給了仲悟一個眼神,仲悟便趕緊接過嶽彎彎落下的活兒,繼續配合著桑莫處理秦大虎的傷口。


    嶽彎彎跑了過去,恨不得緊緊的抱住他,卻又被那一絲殘存在腦中的“規矩教養”刹住了動作,小小的人兒就立在他麵前,腳尖幾乎都抵著他的,可雙手卻是克製的緊緊的揪住自己的衣角。


    蕭鳴看著她,仿佛自己在做夢一般,她的臉上還蒙著自己扯下來的黑色袖布……


    嶽彎彎望著他,這一眼……


    她求了整整十個日夜。


    可人真的好好到了她跟前,她竟不知該做些什麽,說些什麽……


    思忖良久,她終於動了動發幹的唇,“可,可有受……”


    那“傷”字被他強行拉進懷裏後便徹底失了聲。


    蕭鳴把她抱緊,低啞的聲音壓在她耳側,“你怎麽沒走?”


    嶽彎彎隻覺胸口鈍痛,這些日子以來,她最後悔的便是那日他送她下山,她沒有反抗。


    “彎彎,我是個山匪,比不得你克製……我顧不了這許多人的眼光,隻想抱你,若你覺得討厭,便推開。”


    蕭鳴溫溫的唇已經壓在了她柔嫩的耳垂上。


    嶽彎彎隻覺得渾身一個激靈,然而下一刻,她卻伸手環住了他的腰,眼淚更是肆無忌憚的往外湧。


    她閉上眼睛,感受著這個擁抱帶來的力量和溫度。


    她終於知道為什麽跑到他跟前會那樣不知所措,因為她心下最深的渴望就是抱住他。


    規矩,禮法,旁人的眼光……


    那些算什麽?


    比不上這一刻千萬分之一的僥幸。


    蕭鳴的心仿佛死灰複燃,多日以來經曆的身體上和精神上的折磨,在這一刻,終於得到一絲慰藉。


    周時顏追過來跑進營帳時,看到的便是蕭鳴與嶽彎彎旁若無人一般,緊緊相擁的場麵。


    蕭鳴把嶽彎彎整個人都裹在了自己懷裏,緊密的不留一絲縫隙……


    他的手撫著嶽彎彎的頭,唇時不時印下來。


    這樣的親密,讓周時顏這個看的人都忍不住轉過身。


    她心跳加快,不是害羞,也不是驚嚇。


    是尷尬,是無措,是羨慕和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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