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老既未否認也未多做解釋,仿佛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笑眯眯地拉著顧苒樂走進這家看似不起眼卻別有洞天的小餐館。


    餐館雖小,卻在窗邊巧妙地用透明隔斷營造出一個溫馨而私密的小天地,一張簡約的四方桌,兩把舒適的椅子。


    羅老熟門熟路地引領著顧苒樂至他的專屬包間,坐下後,他輕輕吐出一口氣,仿佛卸下了什麽重擔,臉上洋溢著輕鬆與滿足。


    “小丫頭,別看這地方不大,但這裏的顧城菜可是地道得很,保準讓你回味無窮。想吃什麽你盡管點,今天爺爺我請客。”


    羅老的話語中滿是寵溺與慷慨。


    顧苒樂聞言,也不扭捏,沒看餐單,直接報出了幾道她鍾愛的顧城菜。


    等待美食上桌的間隙,羅老的好奇心按捺不住,他探問道:“小丫頭,你可有男朋友了?沒有的話,爺爺給你介紹一個怎麽樣?”


    話語間,眼神裏閃爍著幾分狡黠與期待。


    顧苒樂聞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她靜靜地看著羅老,沒有立即給出答案。


    羅老見狀,暗道有戲。


    “我有六個單身狗孫子,平均身高一米八六,身材挺拔,相貌堂堂。大的今年三十四成熟穩重;最小的也十八了,青春洋溢。除了老五老六還在念書,其餘幾個都工作了,也算事業有成。老大已經接手家族企業,老二輔助左右,老三……”


    羅老滔滔不絕地介紹著,極力推銷自己那愁人的六個單身狗孫子。


    “要不,每個都見見?看上哪個就選哪個,我現在就去通知他們,晚飯前保證能趕回來,到時候排隊讓你挑,怎麽樣?”


    羅老越說越興奮,甚至開始掏口袋找手機,卻猛然發現,自己竟是空手出門,手機落在了病房裏。


    “哎呀,忘帶手機了,不過我記得他們的號碼,丫頭,借你的手機用用?”羅老一臉焦急。


    顧苒樂從褲兜裏掏出手機,正準備遞給他,手機屏幕卻亮起,是宋煜發來的信息。


    她微笑著對羅老說:“稍等,我回個信息。”


    “沒事,你回吧,我去找老板借個手機。”


    羅老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將孫子們召喚到眼前,說完便急匆匆地離開了包間。


    顧苒樂望著羅老那略顯踉蹌卻又不失急切的背影,不禁啞然失笑。


    [老子鋼鐵般直:羅老爺子離開了醫院,羅家人剛才查看監控,人是跟著你離開醫院的,現在正在滿城找你。你們現在在哪兒?]


    [五行缺德不缺錢:在一家小餐館裏準備吃飯。]


    [老子鋼鐵般直:你告訴他你是來治病的?]


    [五行缺德不缺錢:沒有,隻是巧合在電梯相遇,便一同用餐。他看起來精神不錯,行動自如,思維清晰,情況沒你說的那麽糟糕。]


    [老子鋼鐵般直:這隻是他每天吃藥後短暫的清醒時刻,其餘時間多昏昏沉沉臥床不起。]


    [五行缺德不缺錢:有沒有可能,他躺床上隻是單純地不想動,或者可以說是,懶?]


    [老子鋼鐵般直:……]


    [老子鋼鐵般直:你可有為他把脈?]


    [五行缺德不缺錢:沒有。那些病理報告,你確定都是真實無誤的?]


    [老子鋼鐵般直:你的意思是……有貓膩?]


    [五行缺德不缺錢:目前隻是猜測,待我為他把脈後再說吧。]


    [老子鋼鐵般直:好。]


    聊天結束,顧苒樂收起手機,看到老爺子就站在外麵打電話,隔著玻璃,他說些什麽聽不到,但時不時看她一眼的眼神,頗為耐人尋味。


    不久,羅老回來,臉上綻放著燦爛的笑,皺紋都似乎在這笑容中舒展開來,顯得格外和藹可親。


    “哈哈,事情妥了,今晚七點前,他們一個不落都會到家。”


    羅老的話語中帶著幾分得意,顯然對自己的效率頗為滿意。


    顧苒樂心中暗自讚歎老爺子的雷厲風行,不過還是決定如實相告。


    “老爺子,我雖然沒男朋友,但現在有個正在追求我的未婚夫。七年前我們退婚,但不久前他提出複合,我答應了給他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羅老聞言,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隨即又恢複了溫暖的笑意,隻是那眼底閃過的一絲失落,卻難以掩飾。


    “哦?這樣啊……不過沒關係,隻要你還沒沒結婚,我的六個孫子都還有機會嘛。”


    他故作輕鬆地調侃著,試圖緩解氣氛。


    旋即,他又問:“對了,你當初為何退婚?是你那未婚夫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


    顧苒樂搖搖頭,麵露尷尬,“其實,當初退婚的原因……是我喜歡上了他的侄子,就主動提出了退婚。”


    羅老:“???”


    顧苒樂繼續又說:“不過現在,我又不喜歡他侄子了,他見我單身,提出複合,我考慮了一下,覺得回頭草吃一下也可以,所以就答應咯。”


    羅老聞言,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精彩紛呈,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嘴角微微抽搐。


    離開叔叔,去找侄子,不喜歡侄子了,再回到叔叔身邊。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麽會玩嗎?


    長得好看的女孩子愛玩可以原諒,可她就……


    天底下的好男人是沒了還是怎麽滴,她就非得這叔侄倆不可嗎?


    羅老努力消化著這突如其來的信息,心中五味雜陳。


    老半天,最終還是忍不住感歎了一句,“你這丫頭,還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啊!”


    隨即,他又好奇地問道:“那叔侄倆是不是特別的優秀?”


    除此之外,他實在想不明白她在叔侄二人間徘徊的理由。


    顧苒樂認真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表情認真而坦誠。


    “沒有特別,一點都不,甚至我覺得在很多方麵,還挺普通的。”


    “啊?”


    羅老懵了一瞬,片刻後明白過來,問:“小丫頭,你該不會是個戀愛腦吧?”


    戀愛腦很可怕的,就像老江家那姑娘。


    老江家那姑娘愛上了一個窮小子,老江不同意,因為那小子人窮誌更窮,根本不值得托付終身,可他那姑娘要死要活非要跟那窮小子在一起,為此離家出走跟人私奔了。


    如今二十多年過去,杳無音信。


    “小丫頭——”


    羅老剛要再開口,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道帶著些怒意的“爺爺”,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羅老轉頭望去,隻見自家孫子不知何時已站在門邊。


    “老三,你過來。”


    羅老擺擺手,轉頭又對顧苒樂說:“這是老三,叫羅江泓,今年二十八歲,看著可還入眼?”


    羅江泓走上前,在餐桌旁站立,看了眼顧苒樂後,視線落在羅老身上。


    “爺爺,您想吃這裏飯菜可以讓人給您買,您自己這樣偷偷跑出來,萬一有個——”


    “萬一什麽?”羅老臉一板,“最不愛聽你們說話,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放心,一年半載死不了!”


    “爺爺……”


    “閉嘴!”


    羅江泓張張嘴,最後冷哼了一聲,轉身出去打電話,打完電話人就站在門外沒再進去。


    不一會兒,幾輛車停在飯店門外。


    從車裏下來好些人。


    顧苒樂覺得這頓飯怕是沒辦法好好吃了。


    她同羅老說:“老人家,要不您還是跟著您孫子他們回去吧。”


    羅老哼了一聲,“不用管他們,我們隻管吃飯,這個老三你不要考慮了,不行。”


    顧苒樂:“……”


    這麽任性的爺爺嗎?


    飯店外,羅江泓隔著玻璃,對著顧苒樂和羅老拍了張照片,發到了家族群裏。


    [羅老三:就是這個女人在保鏢的眼皮子底下把爺爺帶出醫院的,一看就是個特別有心機的女人!]


    [羅老四:別的不說,長得是真漂亮!完全長在了我的審美上!]


    [羅老五:啊啊啊!怎麽辦,我心跳突然加速,這是愛情來臨的征兆嗎?]


    [羅老六:這簡直就是我的夢中女神啊!]


    [羅老二:!!!]


    [羅老二:他們在哪兒?我馬上過去!]


    [羅老四:三哥,地址!快點發地址!]


    [羅老五:地址!地址!]


    [羅老六:我也要地址!我要第一個衝到我女神麵前!]


    [羅老三:……]


    [羅老三:你們一個個腦子是不是有病?她把爺爺帶出了醫院!爺爺萬一有個好歹,你們知道後果嗎?]


    [傅老大:老三,你最好對她說話客氣點,你要是敢把人得罪,我打斷你的腿!]


    [羅老三:……]


    [羅老三:大哥,你何時也對女人感興趣了?她是漂亮點,但也不至於讓你心動吧?]


    [羅媽媽:老大,這姑娘媽媽看著也甚是喜歡,媽媽這就跟你爸爸上門提親去,爭取年底把婚事辦了。]


    [羅老二:媽,別亂點鴛鴦譜,她是我的!]


    [羅媽媽:老二,你大哥都三十四了,好不容易遇到個心儀的女孩子,你就別跟你大哥搶了哈,你還能再等幾年,你大哥可就等不起了。]


    [羅老二:媽,你知道她是誰嗎?]


    [羅媽媽:媽媽要知道她是誰,早就上門提親了。]


    [羅老二:她是顧苒樂!顧城顧家的大小姐!小時候差點跟我訂下娃娃親的那個!]


    [羅媽媽:我說呢,看著怎麽這麽親切呢,原來是小時候就被我看中的兒媳婦。@傅老大,老大,你要加油,老二不中用,你可一定把兒媳婦給媽媽帶回家啊!]


    這邊,群裏炸開了鍋。


    飯店裏,顧苒樂跟羅老邊吃邊聊,一頓午飯就愉快地結束了。


    “老爺子,我給你把個脈吧?”


    羅老一愣,“小丫頭,你還是醫生?”


    顧苒樂謙虛道:“學過幾年醫。”


    “醫生好啊,醫生都特別厲害!”


    羅老連忙將手臂放在餐桌上。


    外麵,羅江泓一扭頭,隔著玻璃看到顧苒樂居然抓住了自己爺爺的手,他一個踉蹌,險些從門外的台階上掉下去。


    他立刻舉起手機拍了張照片發到群裏。


    [羅老三:你們都死心吧!這女人野心大著呢!人家的目標是咱家老頭兒!]


    從羅江泓的角度看,顧苒樂的手還真就像是拉著羅老的手,難怪他會誤會。


    這裏麵,就傅寒霆知道顧苒樂的身份,他一眼看出,她是在給他家老爺子把脈。


    宋煜說她醫術在他之上,傅寒霆對此保持懷疑。


    他調查過她,她學過幾年醫,學習成績平平。


    但她跟醫學院的幾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關係匪淺,尤其是馮翰林。


    能得到馮翰林那樣的醫學大咖的青睞,說明她還是有些本事的。


    因此,他這才決定讓她給老爺子看病。


    試一試,興許,老爺子還真能再多享幾年天倫之樂。


    傅寒霆的電話直接打給了羅江泓。


    “你最好別去打擾她!”


    羅江泓接通電話後,聽到的傅寒霆的第一句話便是警告。


    “大哥!”


    羅江泓還想說說什麽,但傅寒霆卻掛斷了電話。


    再看飯店裏的兩人,手已經鬆開了,但有說有笑的,看著極其刺眼!


    “小丫頭,我就說吧,我的身體好著呢!”


    顧苒樂微笑著點頭,仔細看,眼底卻毫無笑意,甚至還多了幾分凝重。


    宋煜說的沒錯,這老爺子的情況比較糟糕,她之前看過的那些病理報告應該也都是真的。


    之所以她會看走眼,極大可能跟他吃的藥有關。


    這種藥就跟那啥似的,吃完後短時間內會讓人精神很好,但長期吃下去,隻會讓人的身體越來越糟糕。


    “老爺子,該打道回府了。”


    “是該回去了。”


    羅老打了個哈欠,整個人頓時就跟蔫兒了花兒似的,沒什麽精氣神。


    羅江泓等人進來,將老爺子帶走了。


    顧苒樂目送他們離開後,也起身離開。


    到了外麵,她拿出手機撥通了宋煜的電話。


    兩人離得不遠,宋煜過來找她。


    “怎麽樣?”


    宋煜一看她的臉色,便猜到她已經給羅老爺子把過脈了。


    “情況比我想象的要糟糕。”顧苒樂的眉宇間是化不開的憂慮,“宋叔,你一會兒就回顧城吧,羅老爺子的事,你不要再管了。”


    “為什麽?”宋煜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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