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彩衣的小臉輕輕蹭著涼山的胸膛,像個乖巧的小貓兒。


    涼山的目光,落到彩衣的一雙小腳上。


    白皙玲瓏的小腳,赤著腳站在冬天冰冷的地上。


    “怎麽沒穿鞋就跑出來?”


    涼山憐惜地抱起彩衣。


    “醒來看不到你,害怕地忘了穿鞋。”


    彩衣羞澀地一笑,雙手圈住涼山的脖子。任由涼山抱著她往屋裏走。


    穿過院落,七七和姥姥看到了,隻是笑,卻不說什麽。


    就是這樣,彩衣也紅了臉,緊緊趴在涼山懷裏,不敢抬頭看人。


    涼山徑直抱著彩衣進了西屋。


    “孩——孩子呢?”


    彩衣終於從初醒的震驚中清醒過來。


    這才看到自己的肚子是平的。


    八個月,她的孩子呢?


    彩衣的臉色突然發白了。


    她不敢想,她的孩子呢?


    “彩衣,你聽我說。”


    涼山艱難地開口,他真不知道,該如何對彩衣說起孩子的事。


    “她沒了,是不是?”


    “咱以後再要一個。”


    涼山心疼地抱住彩衣,驚慌地發現,彩衣全身都在發抖,牙像怕冷地一樣,格格地響。


    “她沒了,我的孩子沒了,我的孩子真地沒了嗎?”


    她的孩子,在她的肚子裏,連人形都沒有成,就沒有了嗎?


    她真是一個沒用的媽媽。


    彩衣不哭,也不笑,隻是那樣全身發抖,隻是那樣睜大著眼睛,悲傷地望著這個世界。


    那種絕望,讓涼山心驚。


    “彩衣啊,你要是難受,你就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


    “幾個月沒的?”


    良久,彩衣才啞著聲音,像是掙紮著擠出這句話一樣。


    “半個多月前埋的。”


    涼山不忍給彩衣說假話,孩子是彩衣不惜用命去懷的。


    死了,埋了,他總不能再瞞著彩衣。那樣更殘忍。


    “半個多月嗎?”


    彩衣突然抬頭看著涼山,


    “你是說我把孩子生下來了,她才死的嗎?”


    “嗯,七個月早產兒,呼吸衰竭死了。”


    她的孩子,不是流產,而是生了出來,才死的嗎?


    眼淚,悲傷地滑落下來。


    “她在哪裏?”


    彩衣流著淚問涼山。


    涼山實在不忍看著彩衣去孩子墳上哭。


    “埋了。”


    涼山隻說埋了,並不說是在哪裏。


    彩衣突然明白了。


    一瞬間,彩衣的心碎了。


    她的孩子,可憐的孩子,怕是連個墳都沒有吧?


    在鄉下,沒成年的孩子死後,不能修墳,也不能入祖墳。大多是用草席卷了扔到河溝裏,或者在河堤,地頭挖個坑埋了。別說小孩子,就是沒成家的成年人,如果橫死,家裏還有父母在,那也不能在家裏停屍,隻能在村子外麵搭個草棚子放著,死後也不能進祖墳。


    何況她的孩子才是一個七個多月的嬰兒,在農村,認為這樣大的嬰兒還沒成人,隻是一個魂。這麽小來了就死,是來向爹娘討債的。所以,這樣的孩子多半會用草席一卷,扔了。鄉下人迷信地認為,這樣孩子就不能再報複人了。隻能成為孤魂野鬼,永不能投胎轉世。


    孩子,我的孩子啊!


    你別害怕,媽媽來了,媽媽要和你永遠在一起。


    彩衣的眼淚擦不完。


    涼山的心裏也有許多的眼淚和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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