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胡同裏,一棵大楊樹下,停著一輛板車,上麵裝著一些破爛,收破爛的人正在給人過秤。


    “你一個外鄉人,可不能坑我的秤。”


    胖大嬸眼睛直盯著秤。


    “鳳子媽,你也賣破爛。”


    方大娘抱著東西,走過來,胖大嬸是她們家鄰居。


    “方大娘,你怎麽抱這麽多包裝盒,哎呀,這可都是些好東西。”


    鳳子媽眼尖,一眼看到方大娘懷裏抱著的東西,趕緊湊上來,一臉笑地說,


    “你們家七七過兩天就要出嫁了,聽說女婿是個大醫生,家裏挺有錢的,是不是?”


    “嗬嗬。”


    方大娘隻能笑著,這些女人們最會八卦。


    她們家是外地人,七七又是個寡婦,居然找了個家裏有錢的醫生嫁了,在這一片地方,已經成了大新聞,現在,她隻要一走出來,就有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和她搭訕。


    她隻能打個哈哈。


    七七?


    方大娘?


    收破爛的男人全身一顫,放下破爛,把秤胡亂扔到車上,拉著板車就跑。


    “哎喲,你個收破爛的,跑什麽呀?”


    鳳子媽尖叫一聲。


    方大娘扭頭一看,收破爛的男人,瘦弱的背影,戴著個破爛的草帽,拉著板車趿拉著一雙舊鞋,跑得有些急。


    哐,板車撞到旁邊的大楊樹上。


    順帶撞翻了旁邊那家樹下放著的狗盆子。


    “你這個外鄉人,冒冒失失的,快陪我狗盆子。”


    樹下坐著閑聊的幾個婦女,一人上前,抓住倒在地上的收破爛男人。


    “這人跑什麽?”


    鳳子媽不滿地抱起地上的破爛,衝過去,


    “把我東西都摔壞了,不陪不能讓他走。”


    “鳳子媽,別生氣。”


    方大娘勸著鳳子媽,一邊跟著走過去。


    本來就是一堆破爛,還說什麽摔壞了。住了這段時間,方大娘多少了解一些這個鳳子媽,是個愛占小便宜的主。


    咦,這背影,怎麽看起來這麽熟悉?


    幾個女人圍著收破爛的男人,男人低著頭,背對著牆,一任人數落,也不回嘴。


    方大娘注意到男人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爛的,顯然是些撿來的。胡亂穿在身上,左腿剛才碰到板車上,撞破了皮,一股濃黑的血,像蚯蚓爬在黃瘦的腿上,難看極了。


    “你知道錯了,沒臉見人了,是不是?”


    女人們不依。


    一起聲討收破爛的男人。


    反正夏天的傍晚,大家也沒有什麽事,碰到這樣的小事,多半都是找點樂子,何況這個收破爛的剛才喊叫的聲音,顯然是個外地人。


    可不管女人們怎麽說,收破爛的男人就是不抬頭,也不回嘴。


    方大娘站了一會,越看越懷疑。


    這略彎的背,這滿是傷痕的手,這人越看越熟悉。


    涼得水大哥?


    不可能?


    他明明在清水縣老家,怎麽可能到京城來呢?


    再說,要真是涼得水兄弟到京城來了,他怎麽可能不來家呢?


    方大娘有些遲疑,


    “你是得水大哥嗎?”


    男人不轉臉,隻是搖頭。


    男人越搖頭,方大娘越是懷疑。


    這人怎麽這麽像涼得水大哥。


    收破爛的男人還是不說話,隻是從懷裏掏出一個破爛的布袋,把裏麵的錢都倒到那個婦女麵前的地上,轉身拉著板車就要走。全然不顧腿上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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