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天平努力淡定的向後靠了靠,但在星且工業會議室巨大的座椅的襯托下,卻還是免不了看起來像個佝僂的小老頭。


    其他各族的代表雖然不太滿意林白的決定,在這件事上卻也無可奈何,隻得在繼續和阿芙羅拉商議了一些細節後悻悻的陸續離開了會議室。


    巨大的會議室中隻剩下林白,阿芙羅拉和龍天平以及龍天平帶著的一位中年女助理。


    龍天平身體前傾,雙肘支在桌麵上,等待林白先開口。


    林白捋了下頭發,微微歎了口氣:“我的安排確實是為了確保諸位的安全,並沒有什麽別的意思。最近影騎士很不安分,很反常的在空島各地遊蕩,聽說重點騷擾目標就是星且家的相關設施。同時龍家應該也深受困擾,我說的沒錯吧。”


    龍天平稍微眯起了眼睛:“這和參加你的婚禮有什麽關係麽?”


    林白繼續說道:“這件事本就與我無關,更多的是星且家的安排。他們不願出麵,所以由我轉達而已。”


    龍天平像個泄了氣的皮球,稍微往後靠了靠,卸下了不友好的偽裝,略帶懇求的說道:“關於這件事,林白女士您有什麽見解麽?”


    林白本想直接告訴龍天平,這件事應該和王爾有關。可一想到王爾是自己的青梅竹馬,龍家隻能算外人,還是搖搖頭說道:“沒有,我的信息基本也都是從星且家聽來的。”


    阿芙羅拉補充道,以下信息我可以告訴您,但還請保密:“星且家認為這是影騎士零號的意誌,影騎士本身並不團結,而且絕大多數影騎士根本沒有離開緋塔的權限。能讓幾乎所有影騎士在空島各處遊蕩和搗亂,某種程度上代表了影騎士的首領,第零席的意誌,即零席的這位大人反對這門親事。”


    龍天平思考了片刻,問道:“關於這位影騎士零席的消息,我們應該無權知曉吧。”


    阿芙羅拉搖了搖頭,露出了一點為難的神色:“恰恰相反,連星且家也無從確認這位影騎士零席的信息,除了神皇陛下,其他影騎士和上環家族的成員是無權也無法進入緋塔的。按照空島的傳統,緋塔是第二上帝風之神的領地,是一個混亂的區域。按照風之神的規則,緋塔內的所有人都可以隨意誅殺其他人,且誅殺的隻是人,而非對應此人的身份。也就是死在緋塔內的人的身份不會被知曉,謀殺者也不會被知曉。這條規則帶來了極多的麻煩,也是影騎士稀少卻強大的原因。這個規則隻在緋塔內生效,而風之神的規則和光之神陛下的敕令擁有一樣的效果。這導致任何進入緋塔的人都有可能不明不白的死去,除了擁有絕對實力的皇帝陛下,沒有人敢隨意進入緋塔。”


    阿芙羅拉稍微停頓了下,讓龍天平得以消化這些信息,隨後又繼續說道:“按照星且家的記載和得到的官方信息,第二上帝風之神即是緋塔影騎士的零號,可是第二上帝風之神早在至少數百萬年前就隕落了,所以理論上零席應該一直是空置狀態。但所有人都確定這位風之神以某種形式影響著緋塔。並且星且家的大多數人認為並不是靠規則這一體係的力量,而是某種實際的存在。上環各族曾經有很多猜想,不過這次騎士冊封禮爆發的事件中幾乎所有的騎士都看到了緋塔展現規則的力量用以對抗第一上帝光之神的箴言,和第三上帝水之神的律法,這打破了大多數猜想。而皇帝本尊和可以追朔到風之神、水之神隕落年代的僅剩的幾位先賢祠元老都不願意透露相關的信息。星且家也隻是從皇後那裏得到了一個水之神的隕落應該是徹底的,而且是在距離地球甚遠的外太空。理論上無法複現和投射律法的力量在地球上——這麽一條信息。但皇後不是那個時代的親曆者,也有很多事情無法解釋。這也是為何典禮當日神皇震怒的原因。”


    龍天平思考了片刻,衝林白和阿芙羅拉微微點頭示意:“我知道了,感謝二位分享的信息。我們龍家會尊重林白女士的意思,並且服從安排。”接著他稍微放低了聲音:“林白女士,王爾應該和您關係匪淺吧?據我所知,他與影騎士關係密切,他會不會知道些什麽?”


    林白莞爾一笑:“果然瞞不過您。不過我隻能告訴您,我也有這樣的猜想,雖然我們從很小就是鄰居,家長又是同事,我對他小時候的事也算是無所不知了。不過現在這個他連我也有些看不透了。我也在嚐試聯係王爾,不過這小子最近神出鬼沒,現在我也聯絡不上他。”


    龍天平凝重的點點頭,隨後告退。


    阿芙羅拉起身鬆龍天平離開,隻剩下林白一人在巨大的空空蕩蕩的會議室中思考和回憶。


    她曾反複思考王爾曾經給她講過的那些奇怪又真實的夢境,她早就堅信王爾的這些夢境應該與空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卻始終難以撥開迷霧把那些夢和現在王爾的反常聯係到一起。


    拜王爾所賜,自己的青春期執迷研究空島,與空島有關的一切。她對空島的興趣遠高於其他同齡的少年少女,她的內心深處始終想掀開命運麵紗的一角,悄悄的窺探王爾與空島的秘密。王爾一直在她身邊,卻總有著那麽一份神秘,連王爾自己都意識不到的神秘。


    她童年時也曾幻想過王爾會不會成為空島騎士,身披潔白的鎧甲來拯救被怪物抓走的自己。王爾會不會是空島遺落在地上的小王子,有一天會讓自己變成真正的公主。


    在她離開家鄉去上大學之後,伴隨著與王爾的遠離,她對空島的興趣也飛快的消散了。幾年之後王爾也上大學了,雖然還在舊都,卻極少回家了,二人各自擁有了自己的圈子,聚少離多,漸行漸遠。


    空島不再是她夢中的神奇仙境,重新變回了一塊浮在天上的普通巨石,就像大洋上的無名海島,與她和大多數普通人一樣沒有什麽關係。


    直到有一天,命運再次強行扭轉她的頭顱,讓她把全部的目光都投向空島。而這次,她失去了她最愛的唯一的親人,她的父親。在父親離開的時候,她才真的意識到自己在這世上孑然一身了。命運終於為她掀開了一次帷幕,卻是她與死亡之間的帷幕,這道帷幕就是她的父親,從此再也沒有父親擋在她與死亡之間了。


    父親對自己的愛護讓嬰兒時期就失去了母親的她從未感受到過自己比其他的孩子缺少些什麽。甚至王爾的父母離婚時,她還曾安慰哇哇大哭的王爾,告訴她自己不是也從小就沒有媽媽麽?沒什麽了不起的,何況他們隻是離婚,他們還都愛著你。而她,現在卻再也見不到自己的父母了。她甚至沒有去參加父親的葬禮,她不理解父親為何能拋下自己做出這樣的決斷。沒有了父親的庇護,現在的她直麵死亡。林白不畏懼死亡,她要尋找真相,她第一時間踏上了空島。


    她向雲中君提問,問王爾是不是人類,是不是空島人,是不是第二上帝風之神或者第三上帝水之神。本以為雲中君什麽也不會回答,卻沒想到雲中君幹脆的告訴了她:不,王爾不是空島人,王爾不是神,王爾隻是個普通人。


    是的,王爾隻是自己身邊那個普普通通的王爾弟弟麽?她不能確認,直到再次見到王爾,還是那麽幼稚,還是那麽魯莽,仿佛一點都沒有長大。看著眼前陌生的男孩,陌生的發型,陌生的眼鏡,陌生的胡子,不再稚氣的陌生的臉。但一切又都那麽熟悉,王爾的動作,甚至王爾的想法,王爾的思維跳脫,和總是出人意料的想法。可他做的一切又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因為她太熟悉這個男孩了。父親不在了,王爾應該就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了吧?


    這次,他還會像自己預想中的一樣做些什麽麽?林白的身體微微顫抖,她既興奮,又恐懼。如果會失去王爾,那麽她寧願選擇失望。她希望王爾把自己從深淵拉出來,卻又怕王爾受到傷害。她好想對王爾說一句:“王爾,我好累。別忘了,我爸讓你帶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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