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聽方茴講了後來發生的事之後,我有點像娘們似的埋怨。我覺得當時陳尋要是不跟吳婷婷在一塊說話就好了,他去做爛好人,方茴卻被扔在了一邊,然後才會發生那些事……


    現在我想,可能是我恨不得充當陳尋的角色才會產生這麽無理取鬧的想法。因為直到很久以後我才明白兩件事,第一,陳尋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這樣走到吳婷婷旁邊;第二,假如那會兒他陪著方茴,該發生的也一樣會發生。


    就在陳尋安慰吳婷婷的時候,唐海冰走到了方茴旁邊。方茴有些瑟縮,但還是努力的衝他笑了笑。


    唐海冰沒有笑,他皺著眉頭,樣子很為難的說:“你喜歡陳尋麽?”


    方茴一怔,點了點頭。


    “就跟以前喜歡李賀一樣?”唐海冰這次其實並沒有一點諷刺的意思,但是方茴還是覺得渾身顫悠了一下。


    “不……不是。”她聲音有些發抖,卻又堅定。


    “不是也不行,你明白麽?”唐海冰點了隻煙說,“我知道可能這麽對你也有點不公平,但是這世道你沒法強調什麽公平。要是公平的話,幹嗎李賀就死了,可是捅了他的那個傻逼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呢?年輕殺人就不用償命啊!李賀是壞人麽?他就該死麽?不是吧,可他怎麽就死了呢?”


    方茴的眼淚在眼眶裏凝聚了起來,她想起了李賀,想起了曾經和他一起玩拔根、唐海冰在旁邊起哄搗亂的時候,那會兒的他們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變成現在這樣。


    “實話說,以前你鉛筆盒裏的蚯蚓都是我放的,你自行車的氣門芯都是我拔的,你和別的男生說一句就得給李賀道歉也是我規定的,還有你帶了三年的小白花,這主意也是我想的。你肯定覺得我特混蛋,可我也沒辦法,不管為什麽,沒有你的事他就不會死。所以不幹點什麽我覺得對不起李賀。你知道麽?他那會兒真是特喜歡你……”


    “你別說了,我不怪你。”方茴摸了摸眼睛,“我現在還記得那日子,清明也給他燒紙。”


    “嗯,那你也算還行。不過,你還是不能和陳尋一塊。李賀對我來說就像親哥哥,而陳尋就像親弟弟。他們倆通過你聯係起來,我怎麽也接受不了。我是看著李賀死在我旁邊的,而他當時最後看見的肯定是你,雖說你沒看他吧。就這一點,咱倆誰瞅誰都痛快不了。而且不是我故意找借口,我太了解陳尋了,我覺得你們倆根本沒可能,成不了。你別怪我說話狠,說白了就是我不放心你,當然也不放心他。年輕時候不就是玩玩麽?你找別人我絕對不管,沒準還祝福你呢!可陳尋,絕對不行。”唐海冰望著陳尋的背影,堅定的說。


    方茴半天沒有吭聲,她在腦子裏把唐海冰的話好好過了一遍。雖然唐海冰這人平時挺不講理的,但這幾句他還真是打心眼裏好好說的,有些地方也確實就像他說的那樣。但是,她不可能因為這些話就放棄陳尋。方茴和陳尋在一起的日子,可以算是她十幾年的生命中最舒心的時候。不僅僅是少男少女間的那種懵懂愛戀,更重要的是,陳尋帶著她看到了生活的美好。而她,原本已經絕望。


    就像一個想跳樓自殺的人,你要是不理他,那跳下去死也就死了。可是如果你在半截拉住他,那他自然產生的求生欲望則是驚人的,而且一旦救上來就絕對不會去自殺第二次了,這是心理學的結論。方茴的情形,和這個有些類似。


    唐海冰緊緊盯著方茴,她的手因為害怕和緊張而不自覺的攥住,指節泛起了青白色。


    “我……我還是……喜歡陳尋。”方茴輕輕的顫抖著說,“海冰,我不會離開他。”


    唐海冰沒想到這個戰戰兢兢,說話都顫悠的女孩居然這麽回答他,因此更加嚴厲的說:“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啊!”


    方茴咬著牙搖了搖頭說:“我做不到。”


    唐海冰差點背過氣去,他記得初中時無論他做什麽,方茴都不敢反抗,他本以為這樣半推心置腹,半逼迫威脅的方法能有效果,但是卻錯估了方茴的勇氣。他正想再說點什麽,腰上別的bp機卻響了起來。他拿出來看,“嘿嘿”笑了兩聲說:“方茴,那你就別怪我了。”


    方茴淒然的笑了笑,走在前麵的陳尋如春花般絢爛,走在身後的唐海冰黑暗得深不見底。遠離天使或許惡魔也不會再糾纏,可是為了那一點點光,兩者之間,她選擇麵對未來,背對過去。


    他們走到地壇冰場,在前台租了鞋。方茴從來沒滑過冰,看著明晃晃的冰刀直眼暈,陳尋笑著扶她站起來,她緊緊抓住陳尋的胳膊,像到了陌生地方的小動物,滿臉驚恐。


    “喲!我才看見,你怎麽穿短褲就來了?”吳婷婷係好鞋帶,走過來說。


    “啊?怎麽了?”方茴勉強站穩,抬起頭問。


    “冷啊!”吳婷婷向手心嗬了口氣說,“再說,摔冰上也容易破。陳尋你真是的,也沒提醒人家一下!”


    “呀,我還真沒想那麽多,不過就算我想起來,也沒辦法告訴她。”陳尋說。


    方茴知道他還在介意昨晚沒能找到自己,就沒在多說什麽,衝吳婷婷笑了笑說:“沒事,不是特別冷。”


    吳婷婷瞥了陳尋一眼,自己滑了進去。


    孫濤和楊晴在裏麵已經滑了一圈,兩個人動手動腳又笑又鬧,親熱得不行。大概是怕唐海冰找麻煩,吳婷婷纏住他非要學倒滑。唐海冰倒也配合,一直耐心的陪著吳婷婷,也沒過來和陳尋方茴說話。


    陳尋拉著方茴滑到另一個半圈,扶住她的肩膀問:“冷麽?冷就出去坐會兒?”


    “還行。”方茴嘴唇有些發紫,輕聲說。


    “行什麽啊!說話都上牙打下牙了!”陳尋一把拉住她,“出去吧!”


    “那你陪我……行麽?”方茴哀求的看著陳尋說,她之所以硬撐了這麽久,就是害怕獨自在外麵的時候,唐海冰會再和她說些什麽。


    “廢話!我不陪你幹嗎去呀!”陳尋搓了搓她的手說,“你看看,都快僵了!你怎麽不說啊!”


    “我覺得還行……”方茴笑了笑。雖然陳尋嘴裏一直在嘟嘟囔囔的埋怨,但是手卻攥得很緊,手心那一點點溫度,仿佛就讓她暖和了起來。


    兩個人到了外麵,方茴坐在凳子上,她僵硬的手指怎麽也解不開鞋帶。陳尋還了鞋,徑直走過去蹲下說:“我來吧。”


    “不……不用了!”方茴忙推開他說,“我自己就行!”


    “你看你,哆哆嗦嗦跟老太太似的,得了吧。”陳尋自顧自的解起了鞋帶,“我啊,要是多想點就好了,我沒想到這麽冷,要不然一定讓你多穿點。”


    “嗯,我知道。”方茴兩隻手支在旁邊,微笑著說。


    “早上的事不生氣了吧?今兒還高興麽?”


    “挺……挺好的啊。”


    “是吧?我就說吧?”陳尋興奮得抬起頭,“別看他們一個個跟小流氓似的,其實骨子裏都是好人!尤其是海冰,特仗義!”


    方茴的笑容中摻雜了些苦澀,她低著頭,腿一晃一晃的蹭著地,套在腳上的白襪套染上了一層薄灰。


    陳尋把鞋扔到一邊,坐在方茴旁邊說:“小時候我們幾個玩拍畫兒,我的技術最棒,自己攢有一套變形金剛的拍畫,別人都沒有,好看著呢!結果讓旁邊胡同的幾個大孩子盯上了,有一次他們和我玩,輸了還耍賴,非要我把那套畫兒給他們,我當然不給了,他們就急了,跟我搶。孫濤真是沒白搭他這個姓,那孫子就是一慫貨,看形勢不對撒丫子就跑了,隻有海冰跟我一起撐著,一直等到白鋒來,才算擺平。所以說海冰這人是麵惡心善,你和他待長了就適應了。”


    方茴點了點頭,其實唐海冰這些特點她已經很了解了,因為他們也曾經同窗三年,在那段時間內,她充分的感受到了唐海冰的義氣。方茴不想再和陳尋討論唐海冰,這話題就讓她不舒服,於是打岔問道:“你們總說白鋒、白鋒的,到底是誰啊?怎麽一直沒見過?”


    “白鋒啊……下回再說吧。”


    陳尋看見吳婷婷他們走了出來,站起身向他們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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