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陳尋從忙蜂裏跑出來的時候,方茴正在抹眼淚。陳尋站在馬路對麵看著路燈下她那纖細的身影,突然有種說不出來的難過。


    陳尋跑過馬路,一把拉住她說:“你怎麽跑出來了?這又怎麽了?我剛才找你半天,都快急死了!”


    “沒事……”方茴吸了吸鼻子說。


    “沒事哭什麽!”


    “眼睛疼。”


    “別瞎掰!”陳尋捧住她的臉說。


    “你為什麽喜歡《河》?”方茴拉下他的手,定定地望著他問。


    “不……不為什麽啊……”陳尋被她問的發愣。


    “歌詞喜歡嗎?”


    “喜歡啊……編曲也……”


    “聽這首歌的時候,想過吳婷婷麽?”方茴打斷他,直接問了出來。


    “你又想什麽呢!”陳尋鬆開手,看著路邊說。


    “想過沒有?”


    “……”


    陳尋沒能回答方茴的問題,說實話他的確想過,但是他覺得自己的那種想,和方茴認為的想不太一樣。他不知道該怎麽說,隻好拉住她低下頭吻了過去。


    方茴別過頭,推開他說:“你別糊弄我。”


    “不是……”


    “你不是說不和你的那些發小多聯係了麽?我跟你說過我和他們就不是一路的。”


    “怎麽說到這上頭了,我知道,可是……”


    “那幹嗎還和孫濤來這種地方?你看看裏麵有學生麽?再兩個月咱們就要考試了,到時候咱倆考不到理科a班怎麽辦?分開了怎麽辦?你想過麽?”


    “上不了理a上文a唄,反正你文科比較好,我本來就想陪你學文了。”


    “可能麽?你連語文都學著費勁,你學文?我看你是根本沒想過!”


    “你怎麽知道我沒想過!”陳尋有點生氣了,“我有點業餘愛好都不行了?”


    “誰說不行了,但是你不要和那些人在一起……”


    “哪些人啊?我從小就和他們在一起也沒見我怎麽著了!方茴,你別太較真啊!”


    “好吧!算我較真!”


    方茴抿抿嘴唇,悲傷的看了陳尋一眼,猛地轉身打了一輛車。


    陳尋站在原地愣愣的看著那輛夏利的頂燈越來越遠,幾分鍾後他才拔腿追了過去,但是那一點紅還是融化在了夜色中。那一刻,陳尋感到特別無力。


    晚上陳尋給方茴打了電話,方建州接起來的時候很不耐煩,陳尋在電話那頭隱隱約約的聽見他說:“這男生是誰啊?怎麽老給你打電話?說完了就快點掛!別聊天啊!”


    方茴應著接起電話,陳尋說:“你怎麽說跑就跑啊!我追出了幾百米呢!”


    “是嗎?”方茴淡淡的說。


    “先開始我以為你會下來呢!沒想到你真走了!”


    “哦。”


    “還生氣呢?”


    “沒。”


    “別生氣了,真不是你想的那樣。”


    “哦。”


    “那我以後不去了。”


    “隨便。”


    “你別這樣。”


    “嗯。”


    “我給你彈首歌吧!”


    “不行……”方茴壓低聲音,“我爸在……”


    “哦。”


    “那先這樣吧。”


    “嗯,明天再說,你別瞎琢磨了啊!拜拜。”


    “拜拜。”


    第二天上學,陳尋一直沒話找話的圍在方茴身邊,方茴也沒怠慢他,很耐心的陪著他玩五子棋和“東南西北”等等幼稚的遊戲,就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放學之後,陳尋湊過來,有些不自然的說:“那個……今天……我還得去一趟忙蜂……”


    方茴收拾東西的手停頓了兩秒,繼而接著把書放到了書包裏。


    “是這樣的,昨天孫濤給我打電話,不是我聯係他啊,是他打給我的!他說和那邊的人說了,可以讓我去唱一首歌!我想去試試,就一次,以後再也不去了!”陳尋忙解釋說。


    “哦。”方茴依舊沒有反應,她拉好書包拉鎖,站了起來。


    “陪我一起去吧!”陳尋腆著臉蹦下桌子,擋在她麵前說。


    “不去。”方茴輕輕閃過他。


    “為什麽?”陳尋拉住她,“我第一次上台唱歌!”


    “我去幹什麽?聽你唱《河》,陪你懷念初戀?”方茴掙紮開淡淡的說。


    “不是!都跟你說不是……”


    “我不想再去那種地方了。”方茴打斷他,“也不想再聽‘流到一起,不再牽掛’!”


    陳尋鬆開手,眼神複雜的看了會方茴說:“隨便你吧!”


    方茴低下了頭,她沒敢看陳尋離去的背影,隻聽見了一聲重重的摔門聲。


    喬燃在後麵一直看著他們,等陳尋走後,他才走到方茴身邊說:“怎麽了?他鬧什麽別扭啊?”


    方茴抬起頭,深吸了口氣說:“喬燃,你有忘不了的人麽?就是那種不管怎麽樣,以前忘不了,現在忘不了,以後也還是忘不了的人。”


    喬燃愣了愣,隨後看著她笑著說:“有啊。”


    那天喬燃陪著方茴一起回家了,方茴並沒說她和陳尋到底怎麽了,喬燃也沒再問,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盡說些不著邊際的話。


    “既然有忘不了的人,那現在喜歡的人怎麽辦呢。”方茴踢著小碎石子說。


    “我忘不了的人就是我現在喜歡的人。”喬燃說。


    “你也糊弄我?”


    “真的。”


    “那以後喜歡的人呢?”


    “就是我以後忘不了的人。”


    “以前那個呢?”


    “一塊忘不了。”


    “真貪心。”


    “嗬嗬,誰也不希望就這樣被輕易忘記吧?再說,忘不了也不代表一直喜歡。”


    “是嗎?”


    “是啊,比如我問你,你會把我忘了麽?”喬燃站定,笑盈盈的看著方茴說。


    方茴搖搖頭說:“不會吧。”


    “那麽你喜歡我嗎?”


    樹上的柳絮被吹了下來,好像在他們中間下了一場雪。方茴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仿佛無處躲藏般的,忙又把目光投向別處。


    “不喜歡對吧?”喬燃依舊笑著,但卻笑得空落落的,“所以你看,忘不了也不是多麽了不得的事。”


    後來她們也沒再說什麽,到方茴家樓下,喬燃朝旁邊的丁香花叢走了過去,他在樹叢中找了半天,揪下一朵花放在了方茴手心裏。


    “什麽啊?”方茴看著手中小小的白色花朵疑惑的說。


    “五瓣丁香,據說會帶來幸福。”喬燃解釋說,“別愁眉不展的了,我希望你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方茴抬起頭,感激的看著喬燃,隨後她也去花叢中找了一朵五瓣的丁香,遞給喬燃說:“這個給你!你也要幸福!”


    喬燃笑著接過來,小心翼翼的夾在了書本裏,方茴攥著手裏的五瓣丁香向他道別,喬燃揮揮手,一直目送她走進樓裏,才慢慢轉過身。


    那朵五瓣丁香,被他保留了很多很多年。


    陳尋趕到忙蜂,詫異的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吳婷婷。那天吳婷婷穿了一件緊身的黑色外套,裏麵衣服領子很大,露出了一片白皙的脖頸,她瑟縮著向陳尋笑著跑過來說:“腕兒,夠有譜兒的啊!還沒出名就學會遲到了!枉我們巴巴地跑來捧場!”


    “先把自己裹好了再跟我說話!不知道晚上涼啊?凍不死你!”陳尋皺著眉把自己的外套遞過去說。


    “你就是一事媽!”吳婷婷接過衣服套在身上,往他身後瞅了瞅說,“你的小女友呢?怎麽沒來?”


    “她啊……”陳尋頓了頓,拿腳蹭著地麵說,“有事兒。”


    “嘿!褶子了!”旁邊的孫濤一拍巴掌喊起來,“怎麽不早說啊!海冰今天特意沒來!怕掃興。”


    “怎麽著?有什麽的啊!還怕她了!操!現在就打電話!把海冰叫來!我第一次表演沒他哪成!”陳尋瞪著眼睛說。


    “沒瞧出來!你丫還挺有骨氣的!”孫濤笑著挽過楊晴說,“去,給海冰打電話去!”


    “當然了!我是誰啊!敢在南天門前種樹,敢收閻王爺壓歲錢!見神殺神,見鬼拍鬼!”陳尋停好車,背著琴走進了門口。


    吳婷婷和孫濤互看了一眼,孫濤使了個眼色,吳婷婷跟上陳尋輕聲說:“怎麽了?你們倆吵架啦?”


    “不是……”陳尋低下頭說,“就是有時候……我真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


    “哎喲!還有能拿得住你的人啊?”吳婷婷笑著說。


    “你丫裝什麽孫子啊!”陳尋白了她一眼,“當年你不是就把我玩得滴溜亂轉麽!”


    “是嗎?我怎麽不知道啊!真有成就感!”吳婷婷使勁捶了他一下,笑得花枝亂顫。


    “那可不是?沒你我們還真不至於這樣!”陳尋揉著肩膀說。


    “你等會,什麽意思?你們倆到底怎麽了?”吳婷婷拉住他,收起笑臉說。


    “待會再說吧!先讓我踏踏實實把這曲子彈完了!我還得再練一遍呢。”


    陳尋坐好了,拿起別在琴弦上的撥片開始調音。他用的還是方茴新年送的那枚紅色撥片,隻不過上麵銀色的桃心貼紙已稍稍有些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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