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喬燃念完之後很平靜的走下了講台,所有的柔情百轉仿佛都融化在了那些文字中,他沒看方茴一眼徑直走向了自己的座位,趙燁伸出手掌,喬燃默契的和他擊打了一下。陳尋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喬燃回以了一個靦腆的微笑,眉毛揪在一起說:“真他媽的丟人!”


    “沒沒沒!你不是丟人,是文人!”陳尋飛快的轉著筆說。


    馬老師照例要點評一下,她笑著說:“大家覺得這篇文章怎麽樣?挺好的吧?嗬嗬,的確是不錯的作品,裏麵蘊含著的真情實意很讓人感動。但是,我想這篇作文可以說是一篇好文章,但不能說是一個好小說。無論多短的小說,都還是會有清晰的脈絡,事情的起因經過發展結果,還有必不可少高xdx潮。這篇作文更像是散文,結構有些鬆散,故事略顯單薄。喬燃你可以回去再修改一下,最好是把內容豐富些,當然,我也期待看到這篇作文能有精彩的後續發展!”


    馬老師俏皮的眨了眨眼,同學們又嬉笑起來。喬燃默默低下了頭,馬老師的話打動了他,到不是那些評語起了醍醐灌頂的作用,隻是他猛然發現,原來他和方茴之間沒有起因經過發展結果,更沒有高xdx潮,連篇短篇的小說都無法構成,充其量隻能是篇結構鬆散的散文,而且,這篇散文注定沒有續集。


    我曾問過方茴,聽完喬燃的作文之後是什麽樣的感覺。她垂下頭,烏黑的長發擦過蒼白的臉形成了對寂寞的最好詮釋,而後她輕輕的說出了兩個字,惶恐。


    那天方茴都沒有再抬起眼睛看喬燃,沉默比言語有著更深刻的內涵。她不是沒被打動,正是因為被打動才覺得惶恐。


    而喬燃好像一點沒有意識到方茴的敏感,他和往常一樣,笑笑的走向方茴,甚至讓她產生那篇作文的作者並非喬燃的錯覺。


    “嘿,借塊橡皮!”喬燃在她麵前站定。


    方茴匆忙的從筆袋裏掏出橡皮遞了過去,那塊橡皮製作成了粗粗的鉛筆形狀,從外表看和它的用途嚴重不符。


    “靠!這麽大塊!”喬燃驚訝的說,“有小點的嗎?”


    “沒……沒有。”方茴使勁搖了搖頭,耳邊的碎發飄了起來,讓對麵的人微微恍了神。


    “這個夠用一輩子了吧……”喬燃看著手中的橡皮說,“那幹脆送給我吧!我做個試驗,看能不能一直把它用完。”


    方茴點點頭沒有說話,直到喬燃走開她才重新仰望世界。


    窗外的春光明媚刺眼,沉靜的校園裏不知道掩埋了多少單純的真心愛慕,隻可惜他們不明白那時一切尚早,輾轉歲月裏再多細膩情思也會最終化灰流逝,暗戀可以支撐起少年時代的所有夢想,卻不能抵擋成人以後的微薄現實。


    陳尋對這篇作文同樣耿耿於懷,體育課也沒好好打球,和受傷尚未痊愈的趙燁一起坐在了場邊。他遠遠的一會看看方茴,一會看看喬燃,心裏總是禁不住有些不痛快。


    “真沒看出來喬燃丫還有這本事啊!”陳尋拍著球說。


    “什麽呀?”趙燁茫然的扭過頭說。


    “作文啊!”陳尋把手裏的球拋起來又穩穩接住,“那什麽《一朵丁香花》。”


    “哦,那個啊,丫不是早就從憤青變文青了麽。”


    “你說,他寫的是誰?”陳尋試探著問。


    “他喜歡的人唄。”趙燁漫不經心的回答,“以前他不是跟咱們說過麽,他暗戀自己的初中同學。”


    “是嗎?”


    “是啊!”趙燁瞥了他一眼說,“算了,跟你說你也明白不了,飽漢不知餓漢饑,你和方茴天天卿卿我我的,哪能明白我們的痛苦啊!”


    “嗯……我說假如啊……你覺不覺得喬燃喜歡方茴?”陳尋別別扭扭的把心底的疑問說了出來。


    “操!敢情你繞著彎琢磨這事呐!你丫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婆婆媽媽的了?我發現他們真沒說錯,你小子就是鬼心眼特多,我不知道喬燃是不是喜歡方茴,但我覺得不管他喜不喜歡都沒什麽事。他妨礙你們了麽?打擾你們了麽?沒有吧,所以你隻要自己踏踏實實的和方茴好,喬燃又能怎麽著?甭管誰喜歡誰,都是僅憑自願的事。”趙燁站起來說。


    陳尋被他說的有些沒麵子,訕訕的小聲念叨:“切,你現在說得輕鬆了,當初哪個傻缺和蘇凱過意不去來著?又是誰到現在還不敢和嘉茉說話!”


    “嘟囔什麽呢!不服啊!”趙燁拍了他的腦袋一下說。


    “服!服!服!”陳尋揉著頭說,“說真的,你和嘉茉到底要怎麽著啊!”


    “不怎麽著。”趙燁伸出右手,陽光穿過指縫照在他的臉上,讓他微微眯起了眼,“嘿!你看,我的手就快能打球了!”


    “是嗎?”陳尋毫不手軟的拍了上去,隨著趙燁的嚎叫,兩個大男孩在操場上追跑起來,剛才的惆悵一掃而光,釋然對年幼的他們來說,也不是什麽難事。


    那天放學之後,陳尋送方茴回家。陳尋的情緒很高,一會說起音樂,一會說起考試,而方茴卻蔫蔫的,沒怎麽回話。他們在夕陽下穿過斑馬線,走過過街天橋,陳尋買的炭燒咖啡冰棍漸漸化了,他一邊蹭自己的校服,一邊不經意的說:“方茴,我以後再也不說喬燃的事了。”


    “啊?”方茴愣住了,手腳都不自在起來。


    “嗯,之前我那麽說他不對,趙燁今天跟我說了喬燃喜歡的人,是初中的同學。”陳尋皺著眉,看著自己校服的汙跡說,“水瓶裏還有水麽?給我澆上點。”


    “哦!”方茴擰開自己帶的水瓶,往陳尋的校服上倒了一點,本應垂直的水流卻因她的抖動,而微微撒在了外麵。


    “笨呐!”陳尋笑著接了過去,自己衝著衣服說,“我都覺得挺不好意思的,對哥們兒的態度有點惡劣,說真的人家也真沒礙著咱們什麽……反正這事挺扯的,我現在看喬燃都快抬不起頭了。嘿,你聽著呢嗎?上哪兒神遊去了?說白了也都賴你!沒你我們倆根本不至於!唉,女人是禍水啊!”


    陳尋捅了方茴一下,她搖搖晃晃的險些摔倒。陳尋的這些話字字錐心,他越是坦誠相對,偏偏方茴就越覺得自己心虛慚愧。她不知道怎麽回答陳尋,也不知道如果說出真相,該怎麽解釋喬燃和她之間的這些事。望著陳尋的笑臉她隻能勉強笑笑,假裝一切如他所想。


    “我說……”陳尋的語調突然沉穩下來。


    “什麽?”方茴驚如寒蟬。


    “那個嘛……婷婷想找你出來聊聊天!”陳尋努力看著她的眼睛說。


    “聊什麽?”鬆了一口氣的方茴,隨後又更加緊張起來。“你和她見麵了?”


    “我沒和你說嗎?我在忙蜂唱歌那天,她也去了。”陳尋想起,《匆匆那年》那首歌她還沒聽到,而自己也還沒來得及跟她說。


    “哦,這樣。”方茴淡然的說,“唱《河》了麽?”


    “沒有!”聽見自己最喜歡的歌曲名字,陳尋卻煩躁起來。


    “有時間吧……”方茴轉過身繼續往前走,她不知道有什麽事是非要吳婷婷來跟自己聊的,想來想去都覺得心裏沒底,“有時間和婷……婷婷再聊,物理課外練習還有一半沒做呢,生物也沒怎麽看。”


    “隨便吧。”陳尋背好書包,跟了過去。


    兩個人都有難以言明的事情,也都不是刻意欺騙,隻是不想把已經掩埋的秘密,挖出來接受拷問。年輕的時候不懂什麽是信任,隻是覺得心裏惴惴的滋味,不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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