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上小學的時候,我們鎮上有個殘疾人,每次放學回家,我從鎮上大街經過時,都會看見他坐在椅子上發呆,他那蕭瑟的身影給人感覺既落寞又滄桑。


    這個殘疾人年歲不大,也就不到五十的樣子,缺了雙手,那雙臂齊齊而斷,著實讓人看了是觸目驚心,我原本以為他是天生殘疾,後來偶然聽人家說起是被人砍瞎的。


    這殘疾人姓何,因為天生六指,人們都叫他何六指。


    何六指以前是個以賭為生的賭徒,家財萬貫,風光無限,何六指最初是個地地道道的莊稼漢,過著這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在空閑時間,除了小賭打發一些無聊時光,也沒別的什麽嗜好,直到有一年冬天,無所事事的何六指在鄰居家和人玩牌,外麵突然來了一個五十多歲的流浪漢。


    那流浪漢衣著雖然破舊,但卻洗得幹幹淨淨,短發短須,整個人顯得是幹淨體麵,他背著一個包袱,拄著跟木棍乞討一些米飯,人們沒見過討飯還穿得這麽幹淨整潔的,一個個嘲笑著都不願意施舍,就將流浪漢趕走。


    何六指於心不忍,覺得流浪漢上了年紀還奔波乞討,大冬天的挨餓受凍,很是可憐,於是便起了善心,讓流浪漢跟他走,他家裏邊還有些剩飯菜,何六指領著流浪漢到了自己家,把冰涼的剩菜剩飯熱了熱,給端上了桌,做得很到位,流浪漢興許是餓壞了,說了聲謝謝,風卷殘雲的就大塊朵頤了一番,吃了個精光。


    吃過飯後,流浪漢打量起何六指,見他家徒四壁,流浪漢說:年輕人呐,你家都窮成這樣了,竟然還發善心施舍我這個老頭。


    何六指撓撓頭說道:反正家境窘迫,對於我來說,多一碗米也富不了,少一碗也窮不到哪兒去,沒什麽好吝嗇的。


    流浪漢聽後,大笑了兩聲,說道:看你窮困潦倒,這心腸倒還不壞,那既然這樣,我幹脆也發發善心,給你一條發財的路子。


    何六指一聽,心裏樂了,還是頭回聽說要飯的流浪漢要教人發財的道,何六指心說你怎麽不發財呀?我看你教我什麽辦法發財,是要飯要得多?


    流浪漢接著說道:我可以教你贏錢。流浪漢知道他這麽說,何六指根本也不會信,他四處看了看,看到何六指的屋角有副牌,就隨手過去抓了兩張,拿在手裏邊兒,走到何六指眼前攤開,這麽一看,是一張五條,一張六餅,緊接著手指一握,再一翻轉,變成了一對六餅。


    流浪漢剛才分明拿了兩張牌,一眨眼的功夫兒,在何六指的眼皮子底下就給換了一張,簡直是匪夷所思。


    何六指一臉驚奇地問:這是千數。


    流浪漢搖著頭說:不是老千,這是法術搬運,叫搬運術。


    何六指驚為天人,這才知道自己遇上了高人,他喜上眉梢,急忙跪地就要拜流浪漢為師。


    流浪漢趕緊阻止道:不必行大禮,一個小小的法術,就當是還你這頓米飯之恩,我們互不相欠。


    流浪漢就這樣把咒語交給了何六指,臨走時對何六指還叮囑了幾句,告誡他不能貪心,不能張揚,否則遲早會惹禍上身,何六指拍著胸脯做了保證,然後恭恭敬敬的將流浪漢送出了小鎮。


    流浪漢走後,一開始何六指也謹記流浪漢的囑咐,進了賭場之後,小打小鬧的,贏點兒小錢就收,從不貪心留戀,可是這時間一長,就控製不住自己了,有句話怎麽說,清酒紅人麵,財薄動人心,人最容易受到利益的驅動,迷失了初心,就開始戀上了紙醉金迷的生活,錢來得容易,花得也容易,何六指頻頻出入賭場,次次贏的是盆滿缽滿。


    何六指逢賭必贏,漸漸的就賭出名聲了,在整個縣城也開始名聲大噪,何六指身邊也多了兩名最信任的幫手,一個是他徒弟,一個是他二叔家的堂弟,兩人對他是形影不離,忠心耿耿,也是這一年冬天,市裏有龐大的賭局,何六指帶著徒弟和堂弟兩人應邀前往,那一場賭局何六指依然未逢敵手,贏了所有人。


    那可不,他會法術,人家再怎麽玩兒花樣,那都是物理攻擊,這個方麵始終玩不過法術。


    就在最後一場牌局時,何六指又遇上了老對手。


    那老對手這回請來了一名職業賭手,要與何六指對賭身家。


    何六指知道對麵那個人是個老千,對手在他手裏次次受挫,找人一雪前恥而已,何六指波瀾不驚,絲毫不擔心自己會輸。


    這牌局是炸金花,三張牌比大小,何六指自認是勝券在握,不停地往上加注,直至押上了自己的全部家當,這回可驚動了所有人,都在這兒看著這場敗局。


    那個老千也不膽怯,緊跟不棄,是一直胸有成竹,這可有看頭了。


    何六指表麵是不動聲色,手也不放牌麵上,心中卻是默念咒語,不僅換了自己的牌,在開牌一刹那也將對方的牌給換掉了,這便是何六指的本事,他雖然不會千術,可這法術那比千數不知道厲害多少倍,千術再厲害,隻不過是把自己手中的牌換掉而已,可他卻能將對手的牌也換掉,隔得老遠就能辦到,果然這牌一開,那老千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何六指手中的是好牌,而他出千換的牌竟然又被換掉了,成了一副雜牌。


    何六指的對手眼紅了,輸急眼了,他站出來說:我懷疑你出千,身上藏了牌,我得檢查檢查。


    何六指有些詫異,但是對於輸了錢要查牌的事情也見怪不怪,為了證明自己,當即就一口答應下來,站起身子,讓人過來搜身。


    老千出千是靠的手法,偷牌換牌,藏牌百密是終有一疏,流浪漢教給他的卻是搬運之法,屬於神乎其神的法術,不動口,不動手,無影無蹤,哪兒能從他身上搜出什麽牌,就在這時,何六指忽然間臉色大變,滿目驚愕地看著賭場的人從他的衣服口袋中摸出了幾張牌。


    何六指嚇得是魂飛魄散,他思緒如麻,想不通這牌是打哪兒冒出來的,隻有他自己清楚,他根本不會出千,又怎麽會藏牌在身上,若不是親眼所見,還是從自己口袋兒摸出來的,他甚至懷疑被檢查的人栽贓陷害,圍觀的人是滿腔怒火,何六指想極力辯解,可是證據確鑿,這怎麽辯解呀?


    這一瞬間,何六指忽然想到形影不離的徒弟和堂弟,既驚恐又憤怒,從他上了賭桌,就沒人靠近過別人,也根本沒有機會將牌放在口袋中,除了形影不離的兩人,那還有誰呀?


    何六指終於知道,這是被自己人給出賣了,自己最信任的人勾結別人,害了自己呀。


    何六指悲憤鬱結,他剛想要問,卻感覺渾身一麻,緊接著就不省人事了,等他再醒來,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醫院裏邊了,兩隻手是纏滿了繃帶。


    何六指養好傷就回到了鎮上,強行遣散了徒弟和堂弟,一個人靠著曾經還剩下的一點兒點兒積蓄,在街上買了一間鋪子,賣點兒煙酒什麽的,做點兒小生意,期間也有很多人慕名而來,許下重金要拜這何六指為師,可都被何六指一一拒絕,他搖搖頭說隻想平平淡淡地過完餘生,就這樣,何六指成了一個傳說,似乎遙不可及,可又近在咫尺。


    可是關於到底是誰出賣了何六指,這一直是個謎團,鎮上的人都是眾說紛紜,有人猜測說是何六指那個徒弟,因為何六指其實不會簽署,他的搬運術又遲遲不傳,這才惹得徒弟是心生恨意,有人說呢,是他的堂弟,因為他嗜賭成性,經常找何六指要錢,但是被何六指破口大罵,所以才心生怨恨,也有睿智的人說何六指大徹大悟後,心如明鏡,其實早就知道是誰出賣了自己了,隻是不想再提及此事罷了。


    早年間,靈水河畔的村子還不像現在這樣繁華,沿著河邊稀稀拉拉住著一百多戶人家兒,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個村子依山傍水,雖然生活不富裕,但是好歹也能自給自足。


    村子最北邊兒住著一戶人家,說是一戶,其實就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的,這人姓鄭,曾經是個吃軍糧的。


    頭幾年世道亂呢,幾番征戰下來,既吃不了熊軍的苦,又怕丟了性命,大家見他無依無靠,就幫忙搭了幾間草房。


    日子久了,大家就慢慢的熟識起來,為平日裏喊著方便,大家都喊他為鄭大。


    開始第一年,這鄭大道也本分,每日跟著大家是捕魚打獵,可是漸漸的,他的本性就暴露無遺,脾氣暴躁,還好吃懶做,愛偷奸耍滑。


    那幾間草房房頂都漏了,月亮了也不見他修補一下。


    院子裏邊兒是雜草叢生,隻留一條進屋的小徑。這哪兒像有人住的地方啊。家裏的米缸不知道空了多久了。


    鄭大每天不論早晚,隻要困了就倒頭就睡,睡醒了看看誰家生火做飯,提鼻子這麽一聞呐,就順著這香味兒去蹭飯去了,也不管主人家願不願意,張嘴就吃,遇到氣不過的說他幾句,那鄭大還挺橫,怎麽吃?


    你脊嘴怎麽了啊?吃得死人嗎?把你小氣的。如果對方敢還嘴呀,哎喲,他還敢動手呢,非打即罵好幾次差點兒一把火把人家房子給點了。


    你說這人真是缺得戴帽煙兒,光是這樣倒也罷了,誰能想到鄭大後來居然變本加厲,每日裏是欺男霸女,胡作非為。


    但凡誰家還有個未出嫁的黃花閨女,或者是男人不在家的婦人呢,鄭大總會時不時的上門騷擾一番,直到人家給些衣食財帛,這才善罷甘休。


    他仗著自己曾經在軍中學過一些拳腳,那些被騷擾的人家兒啊,那隻要有抵抗,免不了一頓拳打腳踢。


    村民們雖然心裏邊兒10個後悔,後悔什麽呀,後悔當初瞎了眼,居然都幫他在靈水河邊兒安了家,事到如今,誰也是敢怒不敢言呐。


    那位說了,哎,就這樣的人,為什麽大夥兒不團結起來,一起把他趕出去啊。


    你看看,團結這倆字兒,自古以來都很難辦到你,即便在今天,有一些個鄉村惡霸,你老百姓不照樣拿他們沒辦法嗎?


    再說回這個鄭大,這個鄭大畢竟也是光棍兒一哥,他不怕呀,什麽都不怕呀,真要給他惹怒了,這吃虧的肯定還是有一些拖家帶口的村民呢。


    嘿,有軟肋。


    這村裏幾個年輕的後生也曾經偷偷商量來著,說幹脆偷偷放一把火,燒了他那房子,逼走他也好,還大夥兒一個清淨。


    可是畢竟民風淳樸,誰也不敢,也下不去手做這種事兒,就這樣幾年時間一晃就過去了,不過最近一年,村民們發現這正大每日晝伏夜出,不知道他鬼鬼祟祟的在幹些什麽,院子裏的雜草啊,還被鏟得是幹幹淨淨。


    奇怪的是,光禿禿的土地上並沒有像村兒裏邊兒誰們家那樣種上時令蔬菜,就任憑黃土朝天,有膽大的村民偷偷觀望過兩眼,每當夜深人靜之時,啊,鄭大都會潛心念佛。


    屋子裏青燈搖曳,香霧繚繞,一直陪伴了正大多年的大黃狗就靜靜地臥在佛龕之下,而鄭大呢,就像是皈依的居士,是雙手合十跪在佛前,嘴裏邊兒念念有詞,整個場景是說不出來的詭異。


    村裏有人就說呀,這鄭大事,壞事兒做盡,如今是幡然醒悟,村裏人日後肯定又能過上平靜的日子了。


    既然鄭大不再為禍村裏了,那管他是念佛還是修道,還是練什麽法,還是練什麽大法,反正不管大家也都樂嗬清靜,一切仿佛都歸往於前。


    再說這正大每天誦經禮佛之後,已經是過了三更了,他匆忙起身,就向自己那張破敗的床榻躺去,不多時就鼾聲四起,儼然是睡熟了過去。


    正值酣睡之際,就聽得有人在他耳邊輕輕呼喚自個兒的名字。


    鄭大揉了揉眼睛,翻身下床,緊接著朦朧的月光就看見一個身穿黃色僧袍的出家人站在了屋內的佛龕之前,細看之下,呀,就見這個黃衣僧人長嘴圓眼,一隻朝天鼻,露出黑乎乎的鼻孔,那嘴巴也是出奇的大,仿佛一咧嘴就會到耳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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