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自然而然的勸慰道:回王家好好過吧,家家有本兒難念的經,何況嫂子對你還是好的,天塌下來當被子蓋,隻當為了你家孩子。


    不知不覺,東方已白,老白傾吐了一夜,煩躁的心情也好多了,他忽然記起了什麽,小心翼翼地問胡三:今年你還問嗎?


    胡三搖搖頭:不問了,我打算走了。


    老白說道:有一件事,我該和你坦白了,其實我原來是一隻刺蝟,因為討封成功,才成了人,但我現在常常後悔,要是當初我沒能討封成功,那該多好啊。


    老白說完,憨憨地笑了起來,說:幸虧你遇上了我,要知道變成人之後,可是沒有後悔藥吃的。


    在胡三詫異的目光裏,老白轉身回家去了,胡三也收拾好包裹,回山裏去。


    胡三在去往山上的小道上走著,忽然遇到一條小溪,便去溪邊喝了幾口水,準備現出原形,涉水而去,但是這個時候忽然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個書生模樣的人。


    這個書生三十來歲,名叫王成,他讀了幾十多年的書,也算是滿腹經綸,可眼下就是過不了考試這一關,到現在連個秀才都沒考中,隻能幫人寫字為生,跟老母親相依為命。


    王城雖然很窮,但沒人正派,從不說謊話,因此名聲很好,隻是有些清高,因此朋友很少,他唯一的朋友就是二十多歲的劉秀才,兩人也算是忘年交了,劉秀才父母雙亡,眼下教著幾個學童,也隻夠混口飯吃,有時有些閑錢,他就拉上王城到鎮上的小酒館兒小酌一杯,逢年過節也會拿點臘肉鹹魚到王成家,讓王成的老娘也嚐嚐葷腥。


    眼看又到秋天了,縣裏招考秀才,王成當然要再拚一下,他把老娘托付給了劉秀才照顧,自己跑到縣城去考試,秀才放榜很快,他前腳到家,後腳結果就出來了,結果也是不出意料的沒考上,接下來就是劉秀才進城考試了,王成想給劉秀才踐行,劉秀才卻笑道:你的家底兒我還不知道,別花那冤枉錢了,要不然送我把扇子,好歹路上能用。


    劉秀才越是這樣說,王成覺得越是不行,好友要遠行,禮數豈能缺呢,可是他摸遍了口袋,窮得叮當響,還有幾個小錢兒,隻能夠買把扇子的,根本不夠買酒買菜,買完扇子之後,他隻好來到兩人常去的小酒館兒,跟老板娘商量是否能賒賬一次。


    這老板娘是個寡婦,男人去世後,獨自經營著這個小酒館兒,王成和劉秀才算是常客,雖然窮,但是從不欠賬,這次聽說王城要給劉秀才送行,毫不遲疑同意了賒賬,還額外送了他們一盤下酒菜。


    酒喝完了,王成頭昏腦脹的回到家,一進屋就嚇了一跳,原來自己老娘病倒了,正喊著頭疼,他趕緊去請來土郎中,但是卻查不出什麽毛病,他想請名醫再給老娘看看,可是身上哪兒有錢呢,他正著急呢,這時候有人在門外急促敲門。


    他打開門一看,不是別人,是一臉驚慌的劉秀才。


    王成很納悶,問道:你怎麽還沒睡呢?明天不是要趕路嗎?


    劉秀在苦著臉說:王兄,你得救救我。


    王成嚇了一跳:怎麽了?


    劉秀才滿臉羞愧,吞吞吐吐地說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王城走後,劉秀才大概是喝多了,看著老板娘收拾桌子的苗條身段兒,竟然動了心,等夥計們走後,他借著酒勁兒,竟然鬼使神差的來到了老板娘的屋外,卻不知該怎麽開口,正在這時,老板娘屋裏傳來了水聲,劉秀才這才從門縫兒裏看去,竟然看到老板娘在沐浴,他也是嚇了一跳,正猶豫要不要繼續看時,老板娘聽見了動靜,披上衣服喊了起來,劉秀才一下子嚇醒了,連滾帶爬的跑了。


    王成惱怒地看著劉秀才,這個好朋友他很了解,平時雖然詼諧活潑,但本性很好,否則兩人也不會成為好朋友,這次也確實多喝了些,好在他沒膽子幹什麽,王城也是沒好氣的說:你真是有辱斯文,好在老板娘沒看見你,這事就算我沒良心一次,我裝不知道就是了,若是被人知道,你的前程就完了。


    劉秀才臉色蒼白的說道:王兄,你送我的那把扇子,我逃跑時掉在了地上,那上麵可是有我的落款啊,所以老板娘肯定知道是咱們倆其中一個,沒準兒以為是你呢,所以...你看看能不能...


    王成這才明白了劉秀才的意思,他斷然拒絕道:這可不行,絕對不行。


    劉秀才也急了,一把扯過自己的包袱,從裏麵拿出幾錠銀子:王兄,這些銀子,是我多年的積蓄,我知道你著急用錢,你就幫我這一次,不枉咱們朋友一場。


    王成連連搖頭:不行,不行,你這是要讓我賣名聲,我現在隻剩下名聲了,豈能出賣呀?


    劉秀才是苦苦哀求道:我知道你重名聲,可你丟了名聲不過就是丟了而已,那我若丟了名聲,卻是前途盡毀呀,王兄,求求你救救我吧。說著話,他又打開包袱,說:這是我所有的積蓄,本想留一半做路費,隻要你願意救我,我都送給你,我討飯進城考試。


    看到這兒,聽到這兒,王成也心軟了,雖然自己對名聲極為看重,但劉秀才剛才說的話是實話,那自己沒有任何功名在身,也沒有什麽前途,那對自己而言,區別無非就是名聲好的窮書生和名聲不好的窮書生罷了,但對劉秀才來說,卻是天壤之別,劉秀才畢竟還年輕,有著大好的前途,想到兩人這幾年來的友情,王城終於一聲長歎:罷了,我也不要你的錢,你走吧,有什麽事兒我擔著就是了。


    劉秀才喜出望外,非要留下銀子,王成本來堅決不要,他本來也不是為了銀子才幫劉秀才的,何況以劉秀才的狀況,真不知道他怎麽攢下這些銀子的,但劉秀才指著他躺在床上捂著腦袋的老板娘說至少要留下一半的銀子給老娘治病吧,王成這才勉強收下,劉秀才也是連夜跑了。


    王成則連夜請來名醫名醫看了一眼,說沒什麽病,估計是偶感風寒,那喝點兒熱水,出出汗就好了,隻收了半兩銀子的初診費,王成想追上劉秀才,把剩下的銀子還給他,想不到劉秀才跑得太快,早就沒影兒了。


    第二天早上,官差就找到了王城,說老板娘報官了,縣令根據扇子找到了他,問他是否知情。


    王成紅著臉說:我昨晚喝多了,不知怎麽的就走到了老板娘的門前,這事有辱斯文,認打認罰。


    王成平時從不說謊,他的話自然是沒人懷疑,縣令覺得這也不算什麽大事,象征性的打了兩板子,判他有辱斯文,五年內不準應考,


    但是,老板娘卻不幹了,說:他偷看我洗澡了,我雖然是寡婦,卻也清清白白,讓我以後如何做人呢?


    縣令無奈地問道:那你想怎樣啊?


    老板娘說:要麽他娶我,要麽我上吊。


    王城嚇了一跳,說:這完全是我的過錯,我認打認罰,可我比你大了十多歲,迎娶實在不能從命。


    老板娘聽了,哭天喊地,縣令也火了,怒斥道:你偷看人家洗澡,又不肯娶人家,這不是要逼死人家嗎?你平日裏名聲甚好,為何敢做不敢當呢?


    王成被說的是啞口無言,仔細想了想,也確實沒有別的好辦法,隻好答應了,回到家跟老娘一說,老娘倒是十分欣喜,一番張羅,好在劉秀才留下的銀子還在,倒也風風光光的辦了喜事兒。


    老板娘過門兒後,跟王成商量著,反正王城五年之內也不能應考了,那倒不如死了讀書中舉的心,幫她一起打理小酒館兒,若是以前,王成覺得自己是讀書人,肯定拉不下臉經營酒館,可如今他已經斯文掃地,又不準再考了,也就沒有什麽顧忌的了,便幫忙打理起來,沒想到王城把小酒館兒經營得有聲有色,還多雇了兩個夥計,老板娘也非常賢惠,非但把婆婆伺候得很好,一年之後,自己還生了個大胖小子,這一家人日子越過越紅火,直到三年後,劉秀才回到鎮上了。


    原來,當年他考到省城後,考中了舉人,他的老師認為他一定能考中進士,就非讓他留在自己的家中學習代考,還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了他,兩年之後,劉秀才進京趕考,真的考中了進士,劉秀被朝廷任命為臨縣的縣令,上任途中,特意回來看看王成。


    王成見劉秀才功成名就,家有賢妻,不禁感慨道:你有如此結局,不枉我當年賣了一回名聲,回頭想想,那麽做,既救了你,也救了我自己,如果沒有當年那件事兒,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徹底放下讀書人的架子,多半是貧窮到老,連老娘都無力贍養,哪有現如今這般豐足順心呢?


    劉秀才笑而不語,老板娘從後屋走出來,向劉秀才行禮之後,笑著對王成說:當家的,這事兒劉秀才不好意思說,我可得說了,當年劉秀才根本就沒有做什麽酒後失德的事兒。


    王成驚訝地看著他們倆:什麽意思啊?


    老板娘撫嘴而笑:我年輕守寡,又無子女,很多男人都打我的主意,而你倆是我酒館兒的常客,卻從未有過半分此等言行,我從心裏敬重你們,劉秀才年輕,我把他當弟弟看,就想嫁給你,可多次暗中試探後,覺得你心高氣傲,肯定看不上我這拋頭露麵做生意的寡婦,再說了,就算你肯娶我,以你當時的作為,我嫁過來還是要自己養活一家子,必然受苦受累,所以我就請劉秀才幫我演了一出戲,逼著你非娶我不可,也斷了你讀書人的酸氣,你以為劉秀才能攢出那麽多銀子嗎?他全身上下最多也就五兩的盤纏,是我出的錢,說好了,一半給你,手裏有錢才好娶我過門,另一半給劉秀才,也讓他路上能寬裕點。


    王成聽完之後,是好氣又好笑,忙問道:那萬一我當時要是不答應呢,那你們該如何收場啊?


    劉秀才笑著說:你若堅持不肯,老板娘第二天自然就不會報官了,無非就是白忙活一場,可當時你老娘臥病在床,你急需用錢,加上你我情分,我估計此計十有八九能成。


    王城無奈地說道:也是你們趕得巧,趕上我老娘生病了,否則的話,我沒準兒真不答應呢。


    劉秀才哈哈大笑:哪有這麽巧的事兒,你進縣城考秀才,我在家裏照顧你老娘的時候,就把這事兒跟她說了,老娘覺得這是好事兒,才配合我演這出戲的,老娘也擔心你一味的沉迷讀書考科舉,最後反而毀了一生,王兄,你不會怪我吧?


    王城聽完是感慨萬千:我一直以為是我賣名聲救了你,想不到是你出賣名聲幫了我,還有我娘子,這女子名聲何其重,肯為我自汙清白,我王城得此賢妻良友慈母,謝天謝地還來不及呢,怎麽能會去怪誰呢?


    王城忙讓妻子準備飯菜,要和劉秀才一起吃飯,吃飯期間,劉秀才給王城講起了自己這幾年在外麵遇到的奇聞異事,其中有一個是關於紙紮的,引起了王城的興趣。


    劉秀才所在的城裏有兩家紮紙店,一家姓胡,一家姓孫,胡家在城南,孫家在城北。


    有一天,胡家紮紙店的老板胡三買紙回來的路上路過孫家的店鋪,看見孫家的老板正躺在躺椅上,一邊兒喝著茶,一邊兒曬著太陽,嘴裏邊兒還哼著戲文,一副悠哉遊哉的樣子,再看自己扛著一捆捆紮紙,熱得是滿頭大汗,累得腰酸背痛,心理這個氣就不打一處來。


    胡三放下紮紙,挖苦道:喲,孫大哥,看來你的手藝是爐火純青,都傳授給夥計,不用自己幹活兒啦。


    孫家老板瞟了一眼,說:不就是個紙花麽,何必事事親為,較那個勁兒。


    胡三正色道:孫大哥詞言差矣,大夥兒買走咱們的紙活兒,那是孝敬先人的,你這都不上心,又怎麽能讓他們代表孝心呢?


    胡三像是抓住了把柄,故意說得很大聲,很快就招來了一幫看熱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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