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珠子晃停了,也不見車裏的人出聲。


    元卿抬了手遮擋光線,低頭往裏邊瞧,隻有容宜略顯尷尬地看著她。


    “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元卿下了馬,靠在車身上問她。


    “這麽一岔,竟忘了要跟你說什麽。”容宜幹笑兩聲,拍了拍正在愣怔的商芮,想讓她抓緊機會。


    被催得急了,商芮一時腦熱,伸手抓住元卿肩膀處的一道扣子,把人扯得一個踉蹌。


    容宜見狀捂著眼睛,忙將她的手往回扒拉。


    街上有人看著呢,這姑娘也是真的虎。


    元卿扶車站穩,邊整理衣服邊打趣道:“商小姐看不慣我,大可揍我一拳出出氣,何必跟一件衣服過不去,很貴的,花了我好幾兩銀子呢。”


    悲傷的氣氛霎時被衝得一幹二淨。


    聽著那人不著調的戲謔,商芮也大著膽子伸頭去瞧,“我倒要看看,哪裏的老板這麽黑心腸,一件破布爛衫竟險些掏空了你的口袋?”


    等看清後,又哼一聲縮回車裏,“你定是被那老板騙了,這衣服連幾文錢都不值。”


    “兔子長了牙,”元卿遺憾地歎口氣,“學會咬人了。”


    商芮暗戳戳磨牙。


    這兔子不就是在說她麽。


    還長牙,長牙了我第一個咬死他!


    她露出半顆頭來,杏眸圓瞪,氣鼓鼓的小臉反倒讓她更像一隻炸毛的兔子。


    其餘兩人均背身憋著笑意,肩膀一直在抖。


    好不容易收了笑,元卿頗為認真地跟她說:“長了牙好啊,以後誰敢惹你,別慫,直接撲上去咬他,咬傷了咬殘了……”


    她拉長尾音,黑眸覷向看好戲的容宜,“有她兜著。”


    前幾句說得商芮心肝輕顫,容宜靠著車壁,掏出一把瓜子嗑得正香。


    聽到最後一句,兩人齊齊翻了一個白眼。


    元卿翻身上馬,黑鬃馬噴著響鼻,馱著人在原地轉了半圈。


    那人身姿挺拔,坐在馬背上回望她們,眼底透著疏離。


    “在下還得趕路,就不多留了。”元卿坐在馬上拱手致禮,“後會有期。”


    容宜輕輕頷首。


    商芮小手緊緊扒著窗沿,對她喊道:“保重!”


    元卿沒有回頭,揚起鞭子,與木小小一同消失在街道盡頭。


    馬車調轉方向,朝著承恩侯府駛去。


    身旁的姑娘靜到出奇,容宜數次看過去,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想說的就那一句?”


    “再多就不合適了。”商芮垂眸將帕子疊整齊,壓在手心裏,“他有他的責任,我有我的使命。”


    “看來還真的是長大了。”容宜將她攬入懷中。


    她跟著宮彬在商府住了將近兩年,除了商鳴日常的問候之外,就屬這姑娘來得勤。


    這姑娘有多單純,她也是知道的。


    隻是可惜了……


    “明天就要進宮了,”容宜撫著她的背,“後宮女眷心思紛雜,即便你待在太後娘娘身邊,可也難保有些人瞧得眼紅,使計害你。


    做權利之中的棋子,就要忍常人不能忍的苦處,你可受得住?”


    “心有所念,便不覺得苦。”商芮埋頭輕聲回答。


    天還沒黑,元卿和木小小找了城外的一家客棧住下,置辦些路上的必需品,打算歇息一晚,明早再趕路。


    她們接過掌櫃給的房牌,朝著二樓預定的房間走去。


    打開門的時候,裏麵的一幕險些讓她們以為進錯了房間。


    元卿瞅了又瞅,眉頭輕輕擰起,“你們這是……”


    房間裏的兩人停下纏鬥,紛紛轉頭看向門口。


    趁著對方愣神,宮嬋抬腿朝著男人的胸口踹了一腳,然後飄落在元卿身邊。


    “他不行,太弱了。”宮嬋睨著地上狼狽的男人,冷冷道。


    許是因為打了一架心情好,平時清冷的眸子彎出些弧度,多了幾分難見的靈動之氣。


    元卿嘴角微抽。


    可憐的老三,估計是被二姐當成小老鼠逗著玩了。


    木小小跑過去扶起男人,“三哥?”


    元卿也擔憂地看著他,“還能走嗎?”


    暗三咧著嘴,揉了揉被踹疼的地方,有些鑽心的疼。


    他不想在那個女人麵前落了下風,便嘴硬道:“沒事,我還能打。”


    “打什麽打?”元卿拉著宮嬋走遠,生怕兩人又杠起來,“你倆這是怎麽回事?”


    暗三的眼神畏畏縮縮,一副心虛的樣子。


    沒從他那邊得到答案,她又問宮嬋:“二姐?”


    宮嬋抬起指尖撥了一下劍穗,麵無表情地道:“不自量力。”


    元卿清咳一聲,抿著嘴忍笑。


    與她料想的差不多。


    最先找事的是老三,最後發現鬥不過,被無情反虐。


    這兩人,一個能動手絕不廢話,一個武功菜嘴巴還欠。


    遇上老三那張氣死人不償命的嘴皮子,再斯文的人,都得氣不過上去撓兩爪子泄憤。


    可宮嬋不一樣,碰見讓她不爽的事,管你有理沒理,拔劍直接開打。


    滿嘴歪理對上不服就幹,老三遇到了他的命中克星,挺難得。


    暗三心裏湧起一陣憋悶。


    打不過是真的打不過,說又不給說的機會。


    這姑娘下手忒狠了,吊著人往死裏打呀。


    但他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總不可能跟一個女子過不去,便裝作大度地說:“你打我的事,我就不計較了。”


    然後迅速轉移話題,“還是任務重要,主子有什麽要辦的事,請吩咐吧。”


    這突然的轉變,讓在場幾人都愣了一下。


    察覺宮嬋的目光不再盯著他,暗三偷摸鬆了口氣。


    “任務不難,”元卿示意幾人圍著桌子坐下,“今晚喬裝一下,趁黑回城裏一趟。”


    木小小仔細回想,恍然大悟道:“主子說的可是今天在茶樓裏的那幾人?”


    元卿含笑點頭,“今天你告訴我商哲中毒的時候,我就在觀察他的一舉一動,你還記得他毒發時的狀態嗎?”


    “嗯……與一般的毒物有些不同。”木小小手托下巴,細細回憶,“神智不清,口中呢喃,狀似瘋癲,可又並非尋常瘋病之症……”


    “癮。”元卿接過她的話說,“他的狀態,很像染上了某種癮物。”


    她不懂毒物之類的東西,隻是根據前世的所見所聞,提出了一個相對接近的可能性。


    “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木小小的思緒忽然一清,“我記得師父留下的手記中,寫過類似的病症。”


    她懊惱地拍拍腦袋,“可是自從師父死後,那手記就不知去向。


    我也隻在小時候看過一次,早就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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