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月嵋稍歇片刻,便同喬雲禎一起辭別元卿,回了方府。


    隨侍丫鬟都不在院裏候著,窗門緊閉,她伸手推開門,見內室隱約坐著一個人。


    過了會兒,那人才懶懶開口道:“回來了?”


    方月嵋頓覺脊背發涼,抬腳就要離開。


    可屋內女子的動作比她更快,轉眼便已堵住了去路,並將房門再次合上。


    “你要做什麽?”方月嵋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嘴唇翕動,卻隻發出一陣氣音。


    女子冰涼的手指慢慢劃過她的咽喉,停在發痛紅腫的地方,猛然一掐。


    “背著我去什麽地方了,啊?說話啊!”


    受傷的地方又癢又痛,方月嵋難受得想去扒開她的手,“放……放……”


    “以後我的事情你少插手,做壞事記得藏好了,千萬別叫我發現,否則別怪我不念姐妹之情!”


    女子鬆開手,身形一閃便消失在院中。


    方月嵋怔怔望去,院中老舊的秋千架兀自晃動著。


    她站起來,朝著秋千架走去,伸手去摸鐵鏈上纏著的花藤。


    忽覺喉中痛癢難忍,她捂著嘴蹲在地上猛咳,血從指縫間流出來。


    當晚,一輛馬車從方府後門而出,漸漸沒入黑夜。


    又過了幾個時辰,天色將亮的時候,方府後院忽起大火,連著東邊的幾間內院都燒得一幹二淨。


    元卿睡得不踏實,天沒亮就醒了,正坐在桌前處理前幾日積存的公務。


    見屋裏亮起燭火,木小小推門而入。


    “主子,方府出事了!方二小姐與喬公子連夜回了浦州,方大小姐她……”她遲疑了下,說,“已喪命於大火中……”


    元卿停下筆,“確定嗎?”


    “確定,送走的是突然咳血昏迷的方二小姐,但方大小姐也突遭大難,會不會有點太巧合了?


    聽方府下人們說,屍體找到的時候已辨不清長相,隻是根據身形和隨身物品來判斷的,難道……這是她的脫身之計?”


    元卿沉思片刻,“現在下結論還言之過早。


    這樣,你拿著令牌,命十幾名暗衛喬裝成普通百姓,在城內外仔細巡查,若發現異常,立即停止行動,先派人回來報我。”


    因方府還未傳出確切的消息,元卿也沒有直接上門表示。


    吃過早飯後,樓老爺子把她叫到了書房。


    眼看著真凶快要抓到了,沒想到臨了卻出了這檔子事。


    老爺子實在不安,便想從元卿口中知道些實情。


    “您問我也沒用,我做不了主。”元卿扶著老爺子坐下,細聲勸道,“這件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


    您呐,就把心放寬,萬事都有舅舅和我們這些小輩頂著呢,天塌不下來。”


    “我這把老骨頭還算硬朗,哪能全叫你們扛了?”老爺子不滿地哼哼兩句。


    “是是是,外祖父寶刀未老……”


    “給我說句真話,陛下究竟是如何打算的?”老爺子收了笑容,表情嚴肅起來。


    這是非要知道不可了。


    元卿輕歎,轉身倒了杯熱茶,說:“皇權不穩,虎狼環伺,這是大元朝建立以來,一直都存在的問題。


    先帝登基之初,太宗皇帝餘威尚存,各方勢力有所忌憚,不敢擅動。


    父親年少時追隨先帝,一直堅守本心,卻因遊方僧人一句莫須有的預言,害得君臣離心十幾年,這才給了那些人可乘之機。”


    茶已不像剛才那般燙手了,她慢慢遞過去,問道:“外祖父可聽說過‘暗莊’?”


    老爺子接過茶,溫在手裏,“難道此事與他們也有關?”


    “這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


    就目前已知的情報來看,‘暗莊’裏的一部分棋子都是從小培養,且身份特殊,任務目標明確。


    這幾點,方月峨都符合。


    她六歲走失,十一歲歸家,而那時正是大元各位皇子爭鬥最激烈的時候。


    先帝突然駕崩,若非姑母與陛下反應迅速,穩定前朝後宮,元家怕是也難逃亂流。


    更令我們心驚的是,我們對他們的發展規模、勾連勢力、插入朝中的‘暗樁’人員名單、所掌握的信息竟一概不知。


    陛下想了許多法子,都沒能挖到他們真正的根。”


    狗先帝荒廢朝政多年,除了那些極少數還能堅持本心的老臣外,其餘的要麽明哲保身,要麽隨波逐流。


    這就給了那些人極大的方便,大量“暗樁”湧入大元,隻待來日一擊致命。


    可元太後和溫承鈺沒給他們這個機會。


    嫡皇子繼位本就名正言順,多年準備功虧一簣,他們便又重新蟄伏,等待下一個時機。


    在“暗樁”背後發號施令的是誰?


    覬覦皇位的王爺、虎視眈眈的梁國當權者、或者隱於江湖的名門幫派中人?


    既然敵人的眼睛在朝堂,那便從朝堂著手。


    進取不得,退守為上。


    逐步減弱駐地王侯們的權力,將軍政重新收歸皇城調配,完善監管製度,細化職責。


    這是目前最穩妥的做法,也是她和溫承鈺共同奮鬥的方向。


    元家安穩的前提,是君主賢明。


    溫承鈺曾坦言跟她說,這皇位他坐不了太久,他信任元相,一方麵是因為骨肉親情,另一方麵也是了解他的為人,故而不會疑心。


    但若換了別人上位,難保未來新帝不會做出與狗先帝同樣的選擇。


    屆時,元家將會再次走向前世那般慘烈的結局。


    要想保全,便隻能從中抽身,這是無奈之舉。


    想到這裏,元卿突然朝著老爺子跪下,凝聲道:“外祖父,容卿兒鬥膽問一句:您可曾想過樓家的未來?”


    老爺子伸出的手一頓,“這是何意?”


    “經此一事,想必外祖父心裏也清楚,他們對樓家是勢在必得,躲過這次暗算,未必能躲得過下一次。


    於樓家而言,這滔天富貴就如同燒紅的火炭,拿在手裏隻會傷著自己。”


    老爺子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


    隻是自己拚搏半生才攢下的家業,突然說要拱手讓出去,的確有些不甘心。


    但卿兒提醒得對,錢財沒了還可以再賺,家人才是無價之寶,千金都換不來。


    他握了握拳,像是下定了決心,“既是要舍,也該舍得有價值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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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莊”是地方,“暗樁”指的是人,可以理解為:在“暗莊”裏養“暗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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