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絮事關謝知朗死亡一案,謝知朗又是朝中分量極重的伯爺,那麽多雙眼睛看著,溫承鈺就算有意偏向她和陸昭,也無法做得太明顯。


    也不知陸昭那邊怎麽樣了。


    元卿正要同薑祈生一起出去時,門口卻湧進來許多龍鱗衛和禁軍。


    “宮大人。”


    元卿從薑祈生身後走出來。


    “奉陛下諭旨,請宮大人在家休養,近幾日不必再參與朝事。”


    為首的人將她的腰牌取走。


    禁足府中……這是要將她隔出去了。


    元卿知道溫承鈺此舉必有用意,便沒有說話,隻按著吩咐回宮宅。


    為首的人對薑祈生恭敬道:“陛下有旨,自今日起,謝伯爺一案由大理寺卿親自審理,薑大人協助,我等還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辭了。”


    薑祈生送他們出去,目光對上門口的人,說:“你放心回去,這裏有我。”


    元卿點頭,做了點暗示給他。


    去探查消息的大理寺衙役跑回來,附在薑祈生耳邊說:“陸大人已經被拿了,目前也是禁在府中,聽刑部那邊的人說,牢中被關押的謝府下人死了大半呢。”


    薑祈生神情一緊。


    宮彬和陸昭自不用說,他們涉身其中,被卸了腰牌禁足,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而看管人犯不力的刑部應當也會受到波及。


    尤其事關謝知朗的人幾乎全沒了性命,身為刑部尚書的鍾嘯自然要承擔大責。


    究竟誰才是他們的目標?


    夜晚,元卿換上一身夜行衣,偷摸前往陳府。


    她對若絮臨死前那番話一直想不透。


    尤其是她說的那句“小心身邊人”。


    她身邊有很多人,具體是指哪一個,她也不清楚。


    更何況,這到底是不是若絮臨死前刻意放出來的一個煙霧彈,誰也不知道。


    目前隻能她親自去查。


    陸昭被禁,她也不能再以官差的身份明著查案,可這件案子卻交給了薑祈生。


    溫承鈺在這件事上誰也沒保,但他同樣留有餘地。


    薑祈生是什麽人,大家都清楚。


    她與陸昭被禁足,卻可以暗中行事。


    此中線索千頭萬緒,若絮死得不明不白,謝府戒備森嚴,她進不去,便隻能先從陳府查起。


    自上回後,這是她第二次探查陳府。


    她突然想起在喜宴上醉酒大鬧的女子,薑祈生說她是陳駿的妾室,她當時就留了個心眼,並叫宮嬋暗中幫忙看著。


    元卿掏出攜帶的工具,哢吧兩下撬開了門。


    她偷摸進去,先去了陳駿所住的院子。


    他的院子極盡奢華,與整個陳府格格不入。


    就像草窩窩裏鋪了一張金鋪蓋,雖然庸俗,但也足夠顯眼,元卿隻需爬上牆頭,便能看見陳駿那一溜亮瞎人眼的金屋頂。


    還沒靠近正屋,元卿便聽到從裏麵傳出的哭聲和鞭打聲,中間還夾雜著陳駿的叫罵。


    元卿將夜行衣脫下,躲在走廊一角。


    “你個賤人!”他狠狠抽下一鞭,“不知死活的東西,要不是你還有點用,我早就把你發賣了!”


    屋內女子哭聲沉沉,慘然大笑,“陳駿,你們陳家都是一些豬狗不如的東西,我當初是瞎了眼,才會嫁給你!”


    一鞭又跟著揮下。


    女子忍不住慘叫一聲。


    她緩過痛意,狠狠喘著氣,“要不是我們金家沒人,哪還輪得到你在這裏耍狠?陳駿,你們陳家就是我們養的一條狗,一條拴不住鏈子,隻會咬人的瘋狗!”


    元卿一驚。


    她竟然是金家的人!


    據說金家曾是能與白家並肩的家族,隻是後來整個金家慘遭山賊洗劫,族人死傷殆盡。


    金家迅速衰落,白家趁勢而起,逐漸在岑州獨稱一霸,坐穩岑州首富的位置。


    陳駿似乎氣得狠了,拿起鞭子使勁抽在她身上。


    女子很快沒了聲響。


    陳駿又在她身上跺了兩腳。


    陳駿這才慌了神,趕忙叫著:“快來人!”


    一個小丫鬟哆哆嗦嗦地進了門。


    陳駿大聲咆哮著:“她要是死了,你們全部都得陪葬!”


    小丫鬟慌得立即跪下,連氣都不敢出,身子一直在抖。


    陳駿見沒其他人來,氣得出了門,站在院子大吼:“伺候的人呢,都死哪去了?!”


    陳駿性子暴躁,在他院中的人早已了解他的脾性,哪個也不敢湊上前去,故而早躲遠了。


    陳駿看見了廊角站著的那個人,“你,過來。”


    元卿看了看,確認他是在叫自己,便小跑著過去。


    她一進屋子,便跪在先前的小丫鬟身邊。


    小丫鬟像是剛來不久,沒見過陳二少爺發怒,這時已經嚇得三魂去了兩魂。


    元卿也學著她,做出害怕的樣子。


    陳駿指著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說:“你們把她送回去,再叫些人來收拾屋子。”


    元卿低低應了聲:“是。”


    她輕輕拉了下小丫鬟,示意她跟自己一起走。


    小丫鬟這才緩過神,忙跟她一起扶起地上的女子。


    元卿不知道女子身上哪裏有傷,怕碰疼了她,便隻能虛虛握著,使巧勁將人架起來。


    女子恢複了意識,她迷蒙著眼,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誰。


    走出屋子,元卿才小聲問那丫鬟:“你知道她的房間在哪麽?”


    小丫鬟驚了一跳,忙小心地看看周圍,“你太大膽了,竟不知這位就是二少夫人?”


    元卿斂下眉眼,“抱歉,我是剛來的,並不知道這些。”


    小丫鬟“哦”了聲。


    女子被打得渾身是傷,頭發也全部散在臉頰邊,元卿隻能從發絲之間看見她的容貌。


    看見這張臉,元卿陡然驚了一下。


    這張臉……好熟悉!


    她曾在誰那裏見到過?


    元卿小心扶著女子,一路在腦中細細搜索。


    直到將人扶到床上後,她才想起在哪裏看到過。


    不正是她養在行宮的那些丫鬟之一麽?


    金晴。


    她從街邊買回來的孤女,容貌比麵前這位夫人較為年輕些。


    不知她們二人之間又是什麽關係?


    女子的貼身丫鬟將藥包拿來。


    她跪在床邊,邊哭邊顫顫巍巍地伸手解了衣服,裏麵幾乎全是鞭痕,有些還是往日的舊傷疤。


    元卿看得心裏不忍。


    她先前隻知陳駿風流奢靡,卻不知他私底下竟然如此暴戾,連自己的妻子也要欺辱至此!


    擦藥時女子被痛醒了,她沒睜開眼睛,手卻緊緊拽著被子,想要蓋住身上的疤痕。


    貼身丫鬟握住她的手,“主子……”


    “不、不要看……”


    女子無意識地吐出這句話。


    小丫鬟驚得久久合不上嘴巴。


    她也是來到陳府不過才一個月,哪知道陳府裏竟然還有這樣的事呢。


    元卿退出屋子。


    小丫鬟看了看身旁一臉平靜的人,不由問道:“你為何不怕?”


    元卿微微搖頭,沒有說話,轉身回到自己應該待的位置上。


    她去了上回的小院。


    門前換了兩個人守著。


    她往暗處看了看,樹梢輕動,一顆石子從高處墜下,滾落到牆外。


    門口兩人手指搭在劍上,朝發出聲音的地方小心挪動。


    元卿借機快速溜進去,從袖子裏拿出夜明珠,放輕腳步,沿著石道一點點往裏麵走。


    石道深處響起些細微的聲音。


    她收起夜明珠,趁著黑暗混入其中。


    上次的時候,宮嬋趁著兩個男人不在的時候來探過。


    今日一行,她是做足了準備的。


    元卿挨著牆坐下去,旁邊的人無聲給她讓了位置。


    她朝著暗處望了望,心裏不禁暗歎。


    要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得到在這方小小的暗室裏,竟然藏著上百個人!


    上回在喜宴上醉酒鬧事的那個女子,已經被陳駿秘密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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