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騰出手放下簾子,將車內遮擋嚴實,說:“外麵風大,這簾子還是放下來的好,您二位在裏麵坐穩了。”


    馬車速度陡然加快。


    元卿撈起袍角將丫丫牢牢綁在身上,撐起身蹲在馬車裏,盡量將身體壓低。


    丫丫也屏住呼吸,安安靜靜地待在她懷裏。


    元卿聽著外麵的聲音,瞅準時機將簾子一把扯下,扔在車夫身上,抬腿將他踹下馬車。


    她單腳在車轅上一蹬,飛身上馬,反身將車馬連接之處割斷。


    馬車在脫離落地那一瞬立馬崩裂,驚呆了一眾路人。


    一個婦人眼呆呆地看著破碎的馬車。


    元卿勒住馬匹,抱著丫丫下來。


    丫丫撫著胸口,一雙眼裏是掩不住的興奮。


    “好玩嗎?”元卿問她。


    丫丫平複了幾口氣,“好玩!”


    車夫剛從布簾裏鑽出來,正罵罵咧咧地揉著屁股。


    元卿提起他扔到路中間,“看來是摔得不疼啊,還有力氣罵人呢?”


    車夫眼珠一轉,立馬裝起一副全身不能動彈的模樣跌在地上,慘叫道:“疼死我了!”


    元卿就站在原地,抱著手臂看他演戲。


    剛剛看熱鬧的人已經圍過來,對著這一幕指指點點。


    “剛才我看得可清清楚楚的,就是這位公子一腳把人踹到地上的,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骨頭不斷才怪嘞!”


    “還真是不把我們平民百姓當人看了,想打就打,想殺就殺,這還是天子腳下,這些人就能當街行凶,真是沒天理啊!有錢有勢就能為所欲為嗎?”


    元卿將丫丫往後藏了藏,眸光直直盯著其中不斷拱火的婦人。


    “說完了嗎?”


    所有人皆是一愣。


    “你們說完,該我說了。”


    元卿示意人群中藏著的暗三,暗三伸手將婦人推出來。


    婦人一時無所適從,慌張地站在原地,“我……”


    “我若是沒記錯,這位大嫂應當是前些日子在府衙外擊鼓喊冤的人吧?”元卿走過去,一把握住她手腕,露出裏麵的金鐲子,“可你女兒不是前些日子剛死嗎,怎麽還有心思進城逛街呢?”


    婦人事先沒有料到這種狀況,當下就慌了神,使勁掙著手臂,想要將鐲子藏起來。


    元卿鬆開她,忽然想到了什麽,厲聲問:“你那男人呢?”


    婦人眼神躲閃,隻說:“我不知道。”


    元卿牽起丫丫就要走。


    那婦人卻跪下抱著她的腿說:“你不能走,我今天絕對不能讓你走!”


    元卿垂眸,“放開!”


    “不能放,我不能讓你走啊!”婦人哭起來,“你走了,我們就沒活路了!”


    元卿又重複了一遍:“放開!”


    婦人被這一聲冷喝直接嚇懵了,元卿趁機抽出腿,抱起丫丫跨上馬。


    婦人很快也反應過來,直接攔在馬前。


    元卿緊急勒馬,怒道:“你不要命了?!”


    “就算不要這條命,我也不能讓你走!”婦人看起來已經精神錯亂,她瘋癲地搖著頭,臉上滿是淚痕,“你走了,他們不會饒了我們的!”


    “禁軍辦案,閑雜人請避讓!”


    人後一聲高喝,百姓聽聞急忙讓出一條道。


    為首的元熠領著一隊禁軍,走入人群中。


    他一把扯開婦人,叫身後的人幫忙看著,走到元卿耳邊低聲道:“大理寺那邊出事了!”


    元卿神情一凜,“什麽?”


    “我沒來得及細看,反正聽說不太好。”


    元卿握住韁繩,彎腰看著丫丫,“你先跟著這位哥哥好不好,我要趕回大理寺,去找你薑哥哥商量點事情。”


    丫丫這回沒有鬧著要跟去,聽話地被元熠抱下馬,點點頭說:“我會好好跟著這位大哥哥的。”


    元卿揉了揉她的腦袋,雙腿輕夾馬腹,直接往大理寺的方向而去。


    她沒走大門,從牆頭翻下後,才發現院裏也站著許多官員。


    “你們這是……”


    他們都訕訕地扭過頭去。


    這事叫他們咋說,總不能說是在這兒看熱鬧吧?


    元卿顧不上跟他們掰扯這些,抬腳往薑祈生的院裏走,迎麵碰上了神色焦急的書童。


    “宮大人您可回來了!”


    “快帶我去找你們家公子!”


    薑祈生坐在桌前,衣容整潔,人也看著平靜許多,隻是一雙眼中已存了淡淡的死誌。


    手中的筆被他掰折,斷口的木刺紮進手掌,他也絲毫不覺。


    元卿瞧得心裏一沉。


    最擔憂的情況果然還是來了。


    外麵的廝鬧聲還在不斷傳進來:“這樣草率結案,你還當得什麽判官,不如早日找個房梁吊死算了!”


    書童忙去關上窗戶和房門。


    “關上門有什麽用?”元卿站在窗邊,“耳朵是聽不到了,可心裏、腦子裏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薑祈生怔怔抬起頭。


    元卿問書童:“為什麽沒去通知我?”


    書童急道:“小人去了,隻是叫了許久也沒見到宮二小姐,隻見到一個啞巴奴婢,簡單交代她幾句就回來了。”


    元卿卻覺得有些古怪。


    二姐向來是不會輕易離府的,她不在家中,一定是發生了什麽讓她特別在意的事情。


    元卿開門走出去,書童跟在後麵。


    “宮大人,您要去哪?”


    “去見見這位‘苦主’。”元卿道,“不論如何,事情總要解決。”


    大理寺卿唐合一早被請入宮中,直到現在沒有出來。


    唐合入宮,陸昭秘密離京,若是自己剛剛也被絆住,那整個大理寺就幾乎沒有能為薑祈生說話的人。


    其他人就不用多說了。


    要麽是像陳興衛那樣關起門來看好戲的,要麽是置身事外明哲保身的,剩下能頂事的已沒有幾人。


    這一切都太過巧合了。


    是獨獨針對薑祈生一人而來的?


    他擋了誰的利益?


    “薑大人並非是胡亂斷案,所有證供都清清楚楚地列在這裏,你們夫妻二人當日也是畫了押的,你要是不相信,可以上前查看!”


    餘慎的聲音清晰進入元卿耳中。


    元卿按上他的肩,目光隨即落在如一灘爛泥一樣,醉倒在地的中年男人身上。


    “你就是石大妮的父親?”


    中年男人抬起醉醺醺的眼睛,用髒汙的手抹了抹臉,咕噥道:“你誰啊?”


    “我是這大理寺的官員。”元卿看著他,“你有任何疑問都可以提出來,我幫你解答。”


    中年男人打了個酒嗝,趴在地上轉過上半身,手心在衣服上蹭了又蹭。


    “我才不信你們的話呢,都說官官相護……”他指著餘慎手上的東西,“我又不識字,我咋知道那是不是你們弄個假的來糊弄我?”


    說完便躺在地上,看著像是要賴在大理寺門口不走了。


    元卿吩咐人搬來桌凳,又端上一碗香氣十足的蒸肉。


    色澤鮮亮,香氣逼人,看著就很好吃。


    中年男人被這香氣勾得眼睛都直了,肚子裏咕嚕一聲響。


    元卿夾起一塊肉在他眼前晃了晃,“聞聞看,香不香?”


    中年男人臉色一僵,繼續躺在地上耍賴皮。


    元卿刻意把肉挪到他眼前,一滴濃香的肉湯墜在下麵,似乎馬上就要滴落下來。


    中年男人一盯上便挪不開眼了,下意識張開了嘴,盼著那滴肉湯能準確無誤地落到他嘴裏。


    肉湯即將墜落的那一瞬間,元卿移開了手,肉湯隨之滴在地上。


    在中年男人正為浪費掉的肉湯感到可惜時,她開口喚道:“阿黃!”


    阿黃是陸昭養的一條狗,聰明至極。


    一聽到有人喚它的名字,便立刻撒開腿奔到門外,乖巧地坐在台階上,衝著元卿搖尾巴。


    幹瘦有力的大尾巴不斷抽打著中年男人的臉,很快顯出幾道紅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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