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薑祈生受傷手臂的袖子撕開,仔細看了看傷口。


    還好自己拿捏著力道和分寸,沒有傷到要害,否則光是養傷,就得好長一段時間。


    “大人,水來了。”


    拂柳看著那傷口,眸子顫了顫,“大人,他這是……”


    “朝廷舉辦狩獵,我們二人誤入深山,被人追殺,薑大人為了護我,手臂不小心中了一箭。”元卿將沾血的棉花扔到木盤裏,“回去是不可能了,我便想到了你這邊。”


    為了能及時察覺薑祈生的情況,元卿晚上就歇在木屋內的另一張榻上。


    第二日清晨。


    “拂柳姑娘!”


    外間一道呼聲驚醒了元卿。


    元卿起身稍稍開了點窗縫,便見一個妙齡女子領著丫鬟往木屋這邊來。


    拂柳從屋內走出,拉著她往遠處走了些,才說:“方小姐今日怎的有空來我這裏?”


    方月嵋抿唇淺笑,示意丫鬟將籃子遞給她,“昨日父親派人給我送來一些好東西,謝妹妹那裏已經送去了,便想著勻一些給你,你平時一人住在這實在不方便,我在那邊待得也無聊,正好借著這個機會,來找你說說話。”


    拂柳自來這裏之後,與方月嵋和謝三小姐偶然相識,三人之間更是相談甚歡。


    “我幫你放進屋裏吧。”方月嵋提裙踏上木階。


    換作平時,拂柳絕不會攔著。


    可現在木屋另一邊住著兩個大男人,她與大人關係匪淺,被發現倒也沒什麽。


    可方月嵋不同,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貿然見了外男恐有不妥。


    於是她攔住方月嵋說:“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找謝小姐吧?”


    方月嵋察覺出她的異常,推開她的手往屋裏瞧,打趣道:“老實交代,屋裏是藏了什麽好寶——”


    她的話在元卿打開門那一刹戛然而止。


    她看著門口的男人,又看了眼麵露尷尬的拂柳,好半晌才吐出一句:“拂柳你好大膽啊。”


    她話語中沒有鄙夷,隻是單純描述拂柳的這種行為而已。


    元卿關上木門,坦然走到她們麵前,說:“方小姐,好久不見。”


    方月嵋:“你怎麽在這裏?”


    這下輪到拂柳傻眼了,“你們……認識?”


    元卿笑著點頭,“之前在江州時,與方小姐有過一麵之緣。”


    方月嵋:“……啊對,是在江州認識的。”


    好險,差點就說出是在京城見的麵了。


    她初來京城,找宮大人是為解決身上的陰陽蠱,此事甚為絕密,萬不可讓外人知道。


    除此之外,也隻有江州了。


    拂柳接過丫鬟手臂上的竹籃,說:“我遭逢大難,受大人恩德,大人又憐我孤身一人無處可去,便叫我住在這裏。”


    方月嵋眉眼彎起來,“原來如此。”


    看來這個宮彬果真如父親所說,是個值得依靠和信賴的人。


    若非如此,他不會收留一個毫無用處又聲名狼藉的女子,足見他待人至誠,從不以利益和身份衡量他人。


    如此,她便放心了。


    拂柳跟著這樣的人,就算不能重歸往日,也可以安穩地度過後半生。


    元卿忽然問道:“不知附近哪裏可以買得到傷藥?”


    方月嵋愣了下,“你要多少?”


    “不用太多。”元卿指了指屋裏,“我有個朋友受了點小傷,需要及時治療。”


    “我那裏有一些。”方月嵋道,“你跟我一道去取吧。”


    “好吧,多謝。”元卿回頭吩咐拂柳,“屋裏那位,就先拜托你照顧了。”


    拂柳點頭,“大人放心。”


    方月嵋住在離歸元寺不遠的地方,是一處廢舊的道觀。


    雖然已無人居住,但觀內時常有人來打掃,倒也不顯得冷清。


    方朔與觀主是舊交,他將女兒托給她,要她幫忙照顧。


    道觀門前,便是直往歸元寺的大路。


    在等待的過程中,一輛馬車緩緩而行,路過道觀時,馬車簾子被掀起,露出商哲那張極其欠揍的臉。


    他隻朝外瞧了一眼,便又將簾子放下了。


    雖然隻有短短幾秒鍾,元卿也看出今日的商哲與往常不一樣。


    他在入京後都是深色布衣,能多低調就有多低調,不提身份,恐怕沒人能猜到他是知府公子。


    可現在,合體的淺藍色衣袍,頭戴玉冠,後墜同色發帶,襯得他整個人更加俊朗不凡、翩翩如玉。


    這般孔雀開屏似的來歸元寺,難道是為了招桃花?


    元卿向前望了望,隻見寺廟之間高牆林立,與寺內其他房屋風格有所不同,倒是更顯神秘。


    方月嵋將一大筐藥都取出來了,“我不知道你那位朋友受了何種傷,便挑了些常用的給你拿出來,要是不行,我再想想辦法。”


    元卿拿起其中一瓶看了看,基本都是些治療外傷的藥膏。


    治傷是管用,可薑祈生身上還有毒呢,光靠這些還不行。


    “不瞞你說,我們是從獵場裏跑出來的,薑大人受的不是普通的傷,恐怕一般的傷藥起不了多大作用。”


    方月嵋訝然,“需要我幫你到山下請大夫嗎?”


    “這事我自己來吧。”元卿指了下前邊高牆之處,“那裏是什麽地方?”


    方月嵋跟著望過去,“那是薑老夫人的住處,謝三小姐便是跟她在一起吃齋念佛,也有好些年了。”


    正要離開時,卻發現寺外又來了一人,出行仆從眾多,顯然身份不俗。


    方月嵋解釋道:“那應當是樂瑤公主。”


    溫瑤?


    她來這裏幹什麽?


    元卿匆匆別了方月嵋,跟著溫瑤的車馬,往歸元寺去探情況。


    溫瑤沒有進寺,在外等了許久,瞧見商哲從裏麵出來,才歡歡喜喜地拎著裙子下車。


    商哲眉目間有一瞬的不耐煩,但還是上前行禮道:“見過公主。”


    溫瑤立馬回禮,“商公子好巧啊,又見麵了。”


    溫瑤對他存的是什麽心思,商哲大約也能猜得出來。


    可他現在心有大誌,若是做了駙馬,日後便再也不能掌握實權,如此他所付出的一切,都將變得毫無意義。


    商哲按耐住心裏的煩躁,與溫瑤拉開距離,“公主殿下既是來拜佛的,那便快些進去吧,在下就不多叨擾了,告辭。”


    溫瑤抿緊了嘴唇,手死死攥著衣裙,不讓自己的情緒顯露出來。


    她極力忍住,稍稍仰起脖子,哏聲道:“我們進去。”


    身邊侍女對此早已見怪不怪,忙躬身攙著公主。


    等商哲離開,元卿才從牆角走出來,望著溫瑤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到木屋時,薑祈生已經轉醒。


    他自己挑了些藥膏抹上,並問道:“你怎麽走了這麽長時間?”


    “半路看了場意外的戲。”元卿將剩餘的藥瓶放好,“等你好些了,我再同你一起去謝過方小姐。”


    滿滿一籃子的藥,方月嵋大概是把自己屋裏的全給她拿來了。


    不論如何,日後也該回禮表示一下。


    薑祈生聽拂柳說了今早發生的事,便也點頭說:“是該去謝謝人家。”


    他想著睡意朦朧中聽到的那個聲音,忽地問道:“那女子,你認識?”


    元卿疑惑,“哪個?”


    “就今天來的那個。”


    “哦,你說方月嵋啊。”元卿恍然,“她是江州知府方朔的小女兒,人不錯,就是命運有些離奇。”


    薑祈生心裏一動,繼續追問:“此話何意?”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隻聽說她還有個雙生姐姐,失蹤多年,回來後不到幾年就沒了。自方大小姐死後,她也跟著身體消瘦,看了許多大夫,都無濟於事。或許是方大人覺得京裏名醫眾多,也許能治得了女兒的病,便將她送來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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