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槽,死道兒上啦,還特麽不來!”


    不耐煩的罵聲,驚醒了不知不覺眯過去的楊宏斌。


    沒敢出聲,悄悄探頭觀察,不遠處杵著三個抱著膀子哆哆嗦嗦的人影。


    楊宏斌暗暗鼓了鼓勇氣,右手握緊了刀,左手伸進懷裏捏了捏對折的一遝錢……


    “誰!”忽然冒出的人影嚇了大頭寶一跳,他的兩個同夥趕緊亮出手裏的家夥。


    “東西帶來了嗎?”疲憊和緊張讓楊宏斌的聲音異常沙啞,像是金屬摩擦幹燥的地麵,壓迫感十足。


    大頭寶有點被震住了,膽突的問:“錢呢?”


    楊宏斌從懷裏抽出錢揚了揚:“劉忠呢?他怎麽不出來見我,不敢呀?”


    “你特麽懂不懂規矩?一手錢一手貨的事兒,哪特麽那麽多屁嗑?”大頭寶努力讓自己顯得凶一些。


    “一千太多了。你跟他說,便宜點我就買。”楊宏斌強壓著火氣。


    “滾你麻痹的!”大頭寶忍不住開罵。怕對方翻臉,示意倆同夥趕緊走,氣急敗壞的叨叨:“特麽的是個傻缺,一點規矩都不懂。”


    “等等!”楊宏斌沒招了,喊住大頭寶:“東西呢?”


    大頭寶停下,轉身盯著楊宏斌手裏的錢看了看,又掃了下他另一隻手握著的刀。從懷裏掏出黃皮信封揚了揚。


    楊宏斌懶得再廢話,招手示意對方過來一手錢一手貨。


    畢竟有倆同夥護著,大頭寶裝出一副膽氣十足的模樣,大步流星走到楊宏斌麵前遞上信封:“你看清楚了,原封沒動。回頭裏邊的東西對了錯了的,跟老子沒關係。”


    楊宏斌用胳肢窩夾著刀,接過信封檢查了一下。又當著大頭寶的麵從一遝錢裏抽出五張,連著信封一起揣兜裏,遞出手裏剩下的錢:“你回去告訴劉忠,他還欠我五十塊錢呢,我扣下了。”


    楊宏斌長的人高馬大,棉襖外麵套著軍大衣顯得更加魁梧。大頭寶雖然很火大,但不願為了點零頭散碎旁生枝節。接過錢揣兜裏,招呼倆同夥轉身就走。


    楊宏斌瞪著眼珠子目送仨人走遠,轉身加快腳步消失在黑暗裏。


    按照約定,楊宏斌走後大頭寶應該原地等著。留下一百塊辛苦錢,把剩下的交給馬向芳。


    但財帛動人心,大頭寶在應下差事的時候就打定了黑吃黑的主意。


    反正兜裏有錢了,大不了出去逍遙一段時間躲一躲,他草上飛還敢報官咋的。


    沒錯,“草上飛”是馬向芳在鴿子市用化名。


    大頭寶仨人順著野地往西麵走出沒多遠,前麵忽然冒出個人影,默不作聲的攔住去路。


    仨小子嚇了一跳,大頭寶稍一打量,認出攔路的是誰。嗬嗬的笑了一聲,大大咧咧的裝糊塗:“呦,草上飛。這大半夜的,你有事兒呀?”


    他的兩個同夥很快反應過來,一個亮了亮手裏的砍刀,一個從袖管裏抽出一根鋼筋磨成的鐵錐子。


    周圍方圓好幾裏都沒有人家。大冬天的也鮮有人過來。如果出現一具屍體,再下兩場雪,估摸著等明年春天才會被發現。


    所以,三人根本不用商量就知道該怎麽應對。


    瞅對方的架勢,馬向芳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不過他早料到了這種可能,不慌不忙的從懷裏抽出手槍,捏著套筒哢嚓一聲頂上火。


    風太大,大頭寶仨人聽不到上膛的聲音。離得遠,也看不清“草上飛”拿出了個什麽東西。隻能通過他的動作猜測,可能是把槍。


    大頭寶稍稍緊張了一下,痞兮兮的詐道:“整的跟真事似的,拿塊破木頭嚇唬誰呢?”


    馬向芳還是一聲不吭,學著之前曲卓的樣子,用槍指著對麵仨人,槍口稍稍抬高一點,食指一壓扣動扳機……


    “啪~”


    清脆的爆響瞬間壓過風聲,大頭寶三人甚至聽到了子彈從頭頂飛過時發出的尖嘯。


    “別別別,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大頭寶的倆同夥嚇得抱頭蹲下,大頭寶也瞬間就慫了。半點都不敢遲疑的從懷裏掏出錢,扯著嗓子喊:“兄弟,鬧著玩呢,別當真。錢在這呢,一分都不少……不對!那孫子少給了五張,說什麽劉忠欠他的。”


    “留下你那份,剩下的放下。”馬向芳故意低沉著聲音,雖然身形瘦弱,但手裏掂著把真家夥,威懾力一點都不被楊宏斌差。


    “你看清楚了啊!”大頭寶把錢舉在身前,一下一下的抽出十張揣進懷裏。揚了揚剩下的,慢慢俯身放到地上。怕被風刮跑了,還撿了塊土疙瘩壓住。


    “滾!”


    馬向芳吼了一嗓子,大頭寶仨人撒丫子就撩,眨眼的功夫就沒影了……


    ————


    轉過天,除了縮被窩裏呼呼大睡的馬向芳,知青點貌似一切正常。


    楊宏斌昨晚回來的路上,就迫不及待的看了信封裏的內容。


    不長的一段話:“何衛東的爺爺何xx,是雙木反葛明集團幹將,何家全體都是罪人。省裏於xx以妻姐家孩子為掩護,於71年十一月收留窩藏何衛東至今。”


    加上標點還不到六十個字的一段話,直接把楊宏斌震的暈頭轉向。先是嚇得徹骨發寒,緊接著又興奮的全身滾燙。


    這不到六十個字可以說字字要命,但利用好的話,也是潑天的功勞……


    回到知青點,楊宏斌翻來覆去的琢磨到天亮。一會警告自己不要沾,稍不留神就得粉身碎骨。一會兒又熱血沸騰,仿佛看到了舉報有功平步青雲的大好前程……


    極度亢奮的狀態下,楊宏斌不困了也不累了,精神抖擻的吃了一頓飽飽的早飯,蹬上他那輛破自行車出門了。


    “嘿~”馬向芳叫住準備去喬明信那的曲卓,示意了下楊宏斌逐漸遠去的背影:“你說,他幹啥去了?”


    “管他呢。”曲卓半點都不關心。


    “精氣神都不一樣了,那信封裏寫著啥呢?”馬向芳心裏直刺撓,用話刺探曲卓。


    “別多事,跟咱沒關係。”曲卓小聲警告,問他:“槍呢?”


    “走,外麵說。”馬向芳沒看出什麽,拉著曲卓繞到院牆外麵,掏出準備好的一遝錢塞曲卓兜裏。


    “這麽多?”曲卓打眼一看就知道不止三百五,剛要往外掏,手被馬向芳死死的按住。


    “噓~”馬向芳示意曲卓別說話,先從懷裏掏出槍塞曲卓懷裏,又從兜裏掏出一枚彈殼塞曲卓手裏。小聲解釋:“大頭寶想黑吃黑,我朝天打了一槍,把他震住了。想著以後還得打交道,給了他兩百塊的抽成。”


    曲卓點點頭,把彈殼揣進兜裏。


    “楊宏斌那孫子昨晚就給了九百五,說扣下的五十是劉忠當年欠他的。”


    “嗬~”曲卓笑了,心說那貨還真特娘的小家子氣。


    “九百五,減兩百是七百五,再減去你花的三百五,這票咱正好賺了四百。”馬向芳快速把賬捋了一遍,大氣的說:“按之前說好的,半兒劈。拿我當哥們就別廢話。”


    “夠意思!”曲卓讚了一句,沒再推辭。


    “我今天才發現,咱哥倆一個臥龍一個鳳雛。要是早點合作,早就發了!”馬向芳有點小興奮,話說的真心實意。


    “……神特娘的臥龍鳳雛。”曲卓心裏暗罵:“你才臥龍鳳雛呢,你們全家都是。”


    馬向芳沒注意曲卓的臉色稍稍有點發黑,美滋滋的說:“要說,你小子藏得可夠深的。


    小二年,一直裝的傻乎乎沒啥心眼兒。傍上曲家的大腿,為人處世才稍微露出這麽一丁點的鋒芒。這份心性這份耐性,嘖……佩服,佩服!”


    曲卓稍微品了一下馬向芳的話,隱隱的有點冒虛汗。


    很明顯,在馬向芳這幫“熟人”眼中,他接手“曲紅旗”的身份後,說話辦事的區別是非常明顯的。


    幸虧有“曲紅旗”和曲振江是親戚關係的傳言打底,才給了這份變化一個合理的解釋。


    不然,還真是後果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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