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紅的。


    人是黑的。


    血...血是什麽顏色?


    好像正在緩緩流淌的液體是血吧。


    看起來比平日裏喝的水濃稠一些。


    沈金山不清楚。


    沈金山又是誰?


    這個名字怎麽如此熟悉?


    少年人搖了搖頭,沒多在意。


    麵前的壯碩男人朝著旁邊倒下。


    “自不量力。”


    少年人朝著那無頭的屍體吐了口唾沫。


    竟然還敢搶小爺的錢財,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貨色。


    少年人沒忍住又踹了他兩腳。


    反正那男人的頭顱已經被自己的寶貝長刀砍了下來,再也沒法罵自己是沒娘的野種。


    對了,自己的寶貝長刀。


    少年人甩了甩刀上的血,借著那男人的衣物擦了擦。


    這男人很胖,身上肥肉很厚,方便磨刀。


    雖然這麽搞的話刀上總會有些淡淡的臭味,但也比砍不斷人的脖子強。


    其實少年人並不是很喜歡殺人,殺人很累,人的骨頭也很堅固。


    尤其當自己砍偏的時候,那漆黑色的肉會掉下來,啪嗒一聲濕乎乎地掉在地上,聽起來很惡心。


    那些本來想殺死自己的人的喊聲聽起來也很煩,就好像自己先招惹的他們似的。


    那些咒罵聲實在是太惡心人了,於是為了清靜自己也隻能早點送他們上路。


    隨後摸點錢財,吃點東西,又多活一天。


    哦還有,刀鋒刮在骨頭上的聲音聽起來實在讓人牙酸。


    也許自己有一天也會被別人砍死?


    少年人不知道,但自己這一路上也殺了許多人,想必被人殺了也是應該的。


    江湖嘛,就是這樣,誰也不知道睡著睡著就被人殺了。


    能全須全影地活到老的人又有幾個。


    少年人又在男人的骨頭上磨了磨刀。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的世界隻有這把刀看起來好看一點。


    別的地方都是要麽紅要麽黑,想想就煩悶。


    甚至那些飯食看起來都黏黏糊糊地,要不是不吃實在是餓,少年人想想就倒胃口。


    不過在酒肆茶館聽到的那些故事倒是有點意思。


    比如行俠仗義的大俠。


    少年人是不想成為大俠的,當大俠太累了,好像還不能隨便殺人。


    不能隨便殺人的日子過得得多憋屈。


    好像還有那些飛天遁地的仙人。


    這仙人倒是很有意思。


    可少年人也不敢想。


    自己也不知道能活到什麽時候,據說他們一修行就是幾百年上千年。


    少年人篤定自己活不到二十歲。


    要是能活到二十歲的話,自己要不要也學著別人討個婆娘?


    還是算了,少年人把刀收了起來,繼續在路上走著。


    別人說起來再好看的婆娘自己看著也是滿臉黑色,砍起來也和尋常人一樣,有的還哭哭啼啼,聽著就煩躁。


    哦對了,自己好像砍人的時候還能感覺到自己的刀在誇自己。


    還是刀好,刀能殺人,刀不會哭,刀很可靠。


    少年人繼續在漫長的路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但少年人也不知道自己留在哪裏有什麽意義。


    天空永遠如此血紅,有時候下雨稍微黑一點,好像爬滿了蒼蠅的血。


    路倒是一直是黑的,隻是偶爾會有尋仇的人,他們叫著自己沒娘的野種,然後又跪在地上求自己不要殺他們。


    人真沒意思啊。


    少年人打心眼裏嫌棄著那些漆黑的玩意。


    那自己又算不算是人呢?


    少年人不知道,應該算吧。


    要是自己是一把刀就好了。


    刀不用吃飯,刀可以砍人,刀不用被人罵野種。


    刀比人好得多。


    少年人繼續在漫長的路上走著。


    昨天這樣,今天這樣,明天估計也還是會這樣。


    走著走著他甚至有些期待。


    自己要是能早點被人砍死就好了。


    這路走起來真的讓人感覺到沒一點意思。


    又不知道砍了多少的人,不知道走了多遠的路,吃了許多沒什麽味道的東西,也喝過那種叫酒的玩意。


    少年人沒感覺出來那酒有別人口中說得那麽神奇。


    喝多了還容易被人偷襲,少年人雖說不是很介意死掉,可如同一灘爛泥似的不清不楚的死去,自己那沒怎麽見過麵的爹娘估計也會笑話自己。


    那自己到底是舍不舍得死啊?


    少年人有點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了。


    活著有活著的好,起碼砍人的時候刀會開心。


    死了也有死了的好,可細想想也想不出來哪裏特別好的地方。


    那自己為啥想死呢?


    少年人看著自己的刀,自言自語。


    刀不會說話,刀要是會說話就好了,路上還能解解悶。


    這路真長啊...


    少年人看著頭頂漆黑的太陽,照在身上有些燥熱。


    路那邊來了群什麽人?


    他們好像是奔著自己來的,烏央烏央得喊著為誰報仇?


    少年人有點記不清楚,自己砍了太多的人了,誰家還沒幾個親戚朋友。


    尋仇的人砍了就是了。


    少年人轉起了長刀。


    熟悉的刀鋒入肉的質感令他稍微提起了一些精神,有人在哀嚎,有人在怒吼,少年人絲毫不介意這些。


    都死了就消停了。


    路上那麽多無主的屍首也沒見過誰說過話。


    反倒是路過就會帶起一堆蒼蠅。


    蒼蠅會說話嗎?


    少年人一邊砍人一邊莫名想著。


    隻是這一次仿佛有些不一樣。


    這些要殺死自己的人好像很多,他們喊著誅殺魔頭,仿佛是一堆人湊到一起似的。


    誰是魔頭?


    少年人不知道。


    魔頭不應該都是壞人嗎?


    自己又不是壞人,自己就是個漫無目的走路的人。


    可那些人的攻擊還是如同潮水一般湧來,一個死了還有一個,兩個死了還有一雙。


    少年人的呼吸還是多了幾分粗重。


    這麽下去不行。


    他不再思考那些有的沒的,而是感覺自己有可能會死。


    不對,我不是想早點死嗎?


    少年人陷入了糾結,手裏的動作卻絲毫沒有閑著,一刀斬下了麵前敵人的頭顱。


    又有人怒吼著幫什麽人複仇衝了過來,少年人卻還在想,我到底是死還是不死?


    他不想死,可刀卻依舊渴望著戰鬥。


    他的力氣已經沒了一開始大,好像腳步也沒有一開始輕盈。


    再戰鬥下去自己一定會死。


    少年人有了判斷。


    “那野種跑了!追!”


    身後傳來怒吼聲,少年人卻一路跑進了附近的山林裏。


    他想活下去。


    即使刀在罵他的懦弱。


    可少年人的還是想活著。


    少年人不知道跑了多久。


    直到再也聽不到身後的追殺聲響。


    他走進了一片漆黑的林子,這林子裏偶爾會有野獸,可野獸看到自己和刀也沒有上前。


    少年人逐漸有些餓了。


    可餓了還能吃什麽?


    他四處尋找著食物,最後逮了隻兔子,剝了皮之後直接往嘴裏塞。


    還挺好吃。


    少年人眼睛一亮。


    這兔子的血也有些甜味,生肉的口感也比那些做熟的食物強得多。


    少年人打起精神繼續向前走著。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肉。


    不隻是兔子,什麽猴子,野雞,野豬,甚至是老虎少年人都嚐過。


    猴子死掉的時候會嘰嘰喳喳,特別吵鬧,和那些人有些像。


    老虎的味道並不好吃,甚至吃起來還有些硌牙。


    少年人還記得自己吃過一隻特別虛弱的鹿,那鹿滿身好像都是爛的。


    不好吃,少年人每次想到都會搖搖頭。


    這山林裏還挺有意思的。


    隻是少年人總覺得自己偶爾也會有些頭昏腦漲。


    每當這時候刀都會十分開心,少年人不知道刀為什麽會因為自己頭暈開心,但少年人也不介意。


    他又有些厭倦了。


    這漆黑的樹林好像千篇一律,甚至沒有人過來讓自己砍。


    要不還是死了算了。


    有一次昏昏沉沉的時候,少年人又如是想到。


    卻也隻是想想。


    隱約間少年人總覺得好像有兩個人在自己腦袋裏麵打架。


    一個想讓自己死,另一個又想讓自己活。


    怪有意思的。


    少年人沒有覺得煩,反倒感覺多出了點樂子。


    走啊,走啊。


    少年人走進了森林的深處。


    這裏的空氣好像更加不好呼吸了。


    少年人砍死的野獸也好像都爛得不行,看到刀過來都不想著躲,反而一臉解脫的樣子。


    這些野獸真傻。


    少年人嘲笑著他們。


    就是自己昏昏沉沉的時間越來越多了。


    直到少年人也記不清了時間。


    下一次清醒是什麽時候?


    好像是自己被某個東西嚇到了。


    那東西真的好厲害,自己都記不清它的樣子,要不是那時候反應快一點腦袋裏那個想讓自己死的小人就贏了。


    少年人隻記得自己在林子裏像個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跑。


    對哦,蒼蠅,蒼蠅沒有頭還能飛。


    蒼蠅比人厲害。


    少年人又有了莫名其妙的想法,可逃跑的腳步卻一點沒停。


    腿酸,力竭,少年人大口呼吸著。


    腦海裏的爭吵聲音好像少了許多,那想讓自己活的聲音又一次占了上風。


    少年人身邊路過的野獸好像也沒了那麽多臭味,可他也不敢停下來吃飯。


    身後的危險好像一直如影隨形,少年人隻能繼續緊咬著牙關跑著。


    直到麵前一亮,自己看到了有些熟悉的道路。


    也許不是自己之前走的那條,卻也無所謂了,反正路都是黑的。


    少年人露出了笑容,大腿卻失去了知覺。


    他眼睛一閉,癱倒在地。


    這時候誰來尋仇的話應該就成功了吧。


    少年人卻已經沒了無奈搖頭的氣力。


    迷離之間,他聽到了腳步的聲音。


    那聲音走到自己身前,好像打量著什麽似的,隨後他拿起了自己的刀。


    少年人這輩子都不會聽錯刀鋒出鞘的聲響。


    一股清涼的感覺湧上頭腦,少年人莫名感覺四肢中多出幾股暖流。


    他再睜開眼,卻被頭頂的藍色天空嚇個夠嗆。


    穿著色彩的男人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眼神中好像在思索著什麽似的:“沒死就起來。”


    少年人掙紮著站起身,那男人卻把刀丟回了自己手中:“走吧。”


    少年人一愣:“去哪?”


    男人隨口回答:“我去哪,你就去哪。”


    .


    “原來您叫沈風啊,那我叫您風叔行嗎?”


    .


    “風叔這個能吃嗎。”


    -“能,這個叫雞腿,這個顏色叫金黃色。”


    -“風叔這個能吃嗎?”


    -“能,這個叫油菜,這個顏色叫綠色。”


    -“風叔這個能吃嗎?”


    -“能,這個叫櫻桃,這個顏色叫紅色,淺一點的叫粉色。”


    -“風叔,這個雞腿看起來毛好多。”


    -“這他媽是薑。”


    .


    -“風叔,您能不能別一口一個白毛小子的叫我?”


    -“那你有名字嗎。”


    -“嗯...沒有”


    “要不風叔您給我起一個?”


    -“那你叫沈金山吧,賤名好養活。”


    .


    沈金山。


    三個大字仿佛洪鍾大呂一般在少年人腦海中回蕩。


    他猛然睜開雙眼。


    看到了沈風熟悉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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