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師一邊遠觀著撒地,又看著關內的師尊,時不時輕歎一番,卻是未有何指示於他,他也隻能夠一直靜候著。師徒二人鮮少有如此默契,都沉默不語,也是令他頗為好奇。


    此番為師的提前出關,便是因撒地要突破這最後的心境,也將是雀羽演化的時機。本是想看了彌天之後便回無涯殿等著撒地出心境,慶賀他達成無我,再與他一同見證神兵的誕生。可他竟是關閉了心境,又把那靈狐帶離了天界,想來他也是發覺了青雀轉生在那靈狐身上了。他還存有這份優柔寡斷,選擇關閉心境確實為上策,否則青雀的千萬年修為便是將前功盡棄、付諸東流。但他也應知他哪怕到達不了上乘,隻要青雀的轉世之主能突破修煉,也一樣可以讓雀羽化成神兵。隻是那時,神兵便無主,也等於無用武之地了。青雀認定了撒地,雀羽也隻有撒地才可以啟用。他們之間相輔相成,即便再怎樣改變命數也是變不了這宿命的。而雀羽凝煉成神兵之後,撒地便是難再有達上乘的契機了。


    知道撒地如此抗拒這天命的安排,為師的也有些懊惱當初沒有事先告知於他。但以撒地的個性,即便是知道了原委也定是不願服從的。事到如今,也隻能順應天時天命了,該來的,終歸是躲不掉的。為師的初衷也僅是想讓他在這修煉之路上少碰壁,指引他正確的方向,可以事半功倍。但或許,他命中確是該有這些,即便為他跳過了,他還是繞了個彎又回到起點去了。


    但一想到撒地並沒有辜負他的期望,憑借自身,不僅自己修得如今的境界,更是一直暗中助力青雀完成使命。明明該是青雀助他,他卻是要反著來。本是想通過凝煉神兵,讓他與之一同進步、成長、蛻變,結果反而是讓他曆經更多艱辛與磨難了。


    為師的本就寶貝於他,才予他指點了這共進的修行之道,卻不曾想他不願如此,還默默地忍下了不知多少來自於修行路上的苦楚艱難。現今,為師的對他完全沒有任何怪責之意,隻是心上倍添了許多不忍與惻隱。


    此番沒有與之相見,也是怕見了之後生出了過多的憐惜,有礙他日後的修行。


    他既然不願被安排、被左右,那便由他去吧!


    這也是為師的最後能給予他的自由了。


    老天師見師尊似乎是想通了什麽一般,竟是還輕輕動了動嘴角,展露笑顏。再看向撒地時,他也已起身慢慢往山下走去,直到消失不見。


    —雲水鎮—


    望見城樓上站立著的身影,彌天知是師兄來了。


    “那靈狐是青雀?”


    彌天試探著問。


    撒地沒有出聲,隻是點了點頭。


    “師傅都知道了?”


    撒地又點了點頭。


    “那心境……”


    撒地看向了遠處,始終不語。


    回天沒有前來尋他,彌天大概也是知曉一些了。


    師兄也是果真沒有食言,明是與上乘僅就一步之遙,卻仍是秉持初心。彌天堅信,師兄有這股堅韌,日後定是能憑一己之力突破心境的。


    但見他似乎有心事一般愁眉不展的。


    “師兄……”


    彌天剛想伸手拍拍撒地的肩膀,安慰一下他,他突然便轉過身,哭喪著臉。


    “彌天,回天與我置氣了,該如何是好……”


    這……


    隻見撒地滿麵哀愁,像極了被心上人冷落、拋棄了的曠夫一般,令彌天一陣陣無可奈何湧上心頭。


    原以為他是沉陷在前緣的糾結中,還是怕師傅怪責,才會一直悶聲不出、悶悶不樂,彌天早就該想到,他的師兄隻可能是為了回天才會如此……


    虧得師傅還一直為師兄苦心孤詣,想來都有些多此一舉了。師兄關閉心境的時候,恐怕想的隻是不想讓回天不悅而已,並沒有想過他會因此錯失了什麽,或是等著他的會是什麽,他單純就是為了回天而已。


    彌天從撒地那裏得知了回天不惜違背禁令帶七尾上天界,卻是不慎觸發了心生境開啟的契機。


    “師兄,這次,怎覺回天有些不同以往……”


    彌天若有所思。回顧往昔,回天似乎並不曾在這些情感上過多糾結,都是拿得起也放得下,收放自如,也不會諸多流連,更不會因此而與師兄產生什麽不和。如今,為了這靈狐,卻......


    “那倒也是,他向來都是被你我安排著,這次他竟是有自己的主張了。違背禁令這種事我還尚要思慮再三,他儼然是有些昏了頭腦了……”


    撒地細想一下確實也是,但也不知這其中是否牽扯到其他的因果。


    “他素來最是多情多感……”


    彌天微微輕歎。


    “你就同我去一趟極雲端就行了。”


    撒地本就是來尋彌天幫忙的,並不是來找他訴苦的。隻要能讓回天不要與他生了不睦,什麽修煉什麽心境,他都可一一棄之。他也從未有何虛妄之想,隻是這宿命之事,有時他也左右不了。


    “這......”


    彌天知曉師兄並不會給他任何推拒的機會,就算是強行,也是會把他帶去極雲端的。何不就做了這順水人情吧!難得師兄有求於他,他倒是還很樂於幫這個忙的。原前下師傅來過之後,他本還在思慮著該如何解了回天的心結,卻是不曾想師兄倒是自己放棄了這難能的際遇。他其實並不願過多用自身去脅迫回天遵從與服從,回天素來對他惟命是從,即便他不提及,回天也會察言觀色,也會順從於他,並沒有過多自我。彌天其實也有些憐恤回天,雖說他本就是這樣一個存在,但就怕回天舍棄了太多自我,終究會迷失在尋求自我之中。


    彌天如今與雲月待在這雲水鎮,三天兩頭便是被催促著傳宗接代之事,雲月已是找不到推托之辭了。正好借此機會帶雲月出去遊曆一番,避避這風口浪尖。這延續香火之事,他即便是有心也莫不能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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