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師已是磨破了嘴皮子,撒地始終不肯收回結界,回天便先行離開,回天坤境守著彌天了。


    天坤境是由彌天的神力所化出的境界,彌天在天坤境中恢複神速,麵上已有血色,應不多時便能修複好神形蘇醒過來了。


    神尊……


    此番師尊應是與神女達成了某種約定,否則神女不會那麽決然便離開天界回歸極雲端。


    但如今,神尊已沒了與神女之間的記憶,恐怕神女將一直在極雲端守到油盡燈枯那日了……


    回天不知抹除記憶此舉該與不該,但這也是師尊與回天之間達成的約定,不僅神尊需要被迫遺忘了神女,佛尊也……


    忘了恐比記得好吧!如雲神一般,什麽都一清二楚,但卻是被生生分開,是何種滋味……永遠恐怕都隻能遙望,不能觸及……


    遭逢此番天劫後,神尊若再次醒來,回天再不希望他去涉險了,便一直留在天界吧!比起神尊,其他的什麽都無足掛齒。師尊應也是如此想,才會讓回天做這種絕了後患之事。


    “回天,回天……”


    回天突然聽見佛尊的聲音急急地傳來,剛一回轉過身,便見佛尊闖進了天坤境。


    撒地看見了平躺在他麵前的彌天,停住了腳步,別過了臉,回過了頭,轉過了身。


    他們師兄弟之間,恐怕要因此而心生嫌隙了……


    “佛尊……”


    見撒地退出天坤境,回天也跟了出去。


    佛尊緣何如此急切來尋他,回天已是猜到些許。


    “回天,發生了何事,本尊為何突然便不記得幼時之事……不止幼時,似乎是許多事情一時之間都記不太清了……”


    回天暗自在心中輕歎。


    回天謹遵師尊遺願,把師尊與佛尊之間的記憶分身化燼了。如今,佛尊應是慢慢感受到記憶在流走了……


    “回天!”


    見尚在悲痛之中的佛尊竟是特地來尋他問詢此事,回天實在不忍欺瞞佛尊,但坦言的話,恐怕佛尊需遭受雙重打擊。


    “師尊與佛尊之間的記憶分身化成灰燼了……佛尊會慢慢全然忘了與師尊之間的過往……”


    幾乎是同時,回天話音剛落,撒地衝動想扼住回天的手,停在了回天的麵前。


    回天也並不想躲閃,或許佛尊把怒氣、怨氣發泄出來,反而更好,他也不介意當佛尊出氣的對象。


    撒地用力地甩開手,把差點想傷害回天的衝動抑製住了。


    “你可知師尊對本尊有多重要……”


    聽得撒地冷得令人發寒的聲音,回天隻是輕輕點點頭,他又怎會不知。


    “常言本尊薄情寡義,這天上地下,最多情屬絕塵神君,最無情也非神君莫屬。”


    如此疏離的話語,從撒地口中說出並不奇怪,但他竟是對回天說出此等話語,讓回天都有些木然。


    神君……已是不知多久未曾聞聽佛尊如此稱呼他,回天大抵也是明了他心中的悲苦和失望。


    “請佛尊見諒!”


    撒地不知該如何諒解,他不得已必須接受失去了師傅的事實,卻連這僅存的記憶都要剝奪、都不能留與他麽……


    “何須見諒……這不是神君的一貫作風麽?你心中無愧便可……這世間情感本便是糾纏,本尊卻是不如神君悟得通透、取舍得灑脫……不過,左右也隻是一隻靈獸……棄了便是,何足掛齒……又何須因它毀了自身修為造化……”


    佛尊這番無端的話語是因何而起……


    “佛尊何出此言?”


    “神君不過彈指之間的術法便可置身事外,那重罪淵中的多情兒卻尚不知真心錯付……也罷,本便就一執字,悟不透,本尊便強行去悟……”


    不等回天再問明始末,撒地轉身便消失離開了。


    重罪淵……


    一聽到鬼界的這個地方,回天心中便倍感不安。


    —鬼界—


    “鬼師……鬼師……”


    墓影躡手躡腳地、輕聲呼喊著鬼師。


    事出反常必有妖,墓影若是言行異於平常,鬼師便知又有事發生了。


    “何事?”


    鬼師悄聲無息的出現在墓影身後,也壓著聲音回應,墓影竟是沒有被嚇一跳。


    “神君來了……”


    總算是來了,終歸還是來了……


    這番鬼師也算是留了點退路給自己,不時讓墓影去幫那狐狸避開致命的險境。得虧佛尊訓誡得及時。這墓影也是機靈,知道解開那狐狸的鎖鏈……


    鬼師總感覺哪裏不對,但又說不上是哪裏。總之,如今那狐狸尚在便可,否則便是無從與神君交代了。


    “神君現在何處?”


    “往重罪淵去了。”


    雖說這鬼界不是什麽好地方吧!但每個地方也是有每個地方的規矩的,神君若是冒然去把那狐狸帶出來,也是不符合規定的。先看看他意欲何為,再讓他補上該補的流程吧!如若他講理的話。


    神君的隨和人盡皆知,若換作是佛尊前來,鬼師恐怕是得自行把七尾帶到佛尊麵前來,還要請求佛尊手下留情莫要怪罪,何須那些繁瑣。


    鬼師和墓影就一直遠遠的望著回天,看看他是要做什麽。


    回天就一直在門口站著,許久都未動,令他們都一頭霧水。


    回天將手放到門上,把分身釋放到重罪淵裏麵,讓分身替他去一探究竟。


    分身路過一片又一片的陰冷潮濕,一路都如同外麵的鬼界一般並無二致。


    這裏麵死氣沉沉、雲迷霧鎖,隻有鬼火狐鳴,毫無生氣。


    但這一聲聲低鳴倒是讓分身心驚膽顫,這聲音雖弱,但卻是擾動著分身與正感應著的回天。


    這分明是七尾的聲音……


    回天一時間便有些慌亂,分身的腳步也隨之加快了。若非是他們之間有著感應,回天定是覺察不到這陰暗之中有一團與之一同顏色的東西癱軟在地……而它身上那微弱的起伏卻是在向回天證實它是活物,還有氣息……


    分身忙上前,站在一側。


    隻見那團東西帶著地上的黏膩掙紮著起身,像似危險靠近般警覺了起來。卻在看見分身那刻,又鬆了口氣癱倒在地。隨即又立馬意識到什麽一般反應過來,看著麵前的分身,目瞪口呆,轉而又垂頭喪氣。


    又是幻象嗎?


    七尾望著麵前的分身,無聲歎息著。


    回天哥哥……


    “小七尾,是你嗎?”


    雖然回天的幻象在七尾入這重罪淵以來,一直不斷地出現,但這會呼喚它的,還是第一次……


    七尾難以置信,又滿心歡喜,既不願相信這是事實,又怕是事實……


    七尾奮力地長鳴了一聲以示回應,分身瞬間便消失了,留下七尾茫然若失。


    原來又是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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