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走了麽,又來做什麽?”


    鬼王感應到翼王又回來了,突然便停了下來,停在了一棵樹下。七尾並未察覺,仍繼續往前去了。


    “你要帶小侄女去何處?”


    翼王現了身,但仍是站在樹上,不下地。


    “千麵狐一族領地。”


    鬼王淡淡說道。


    “你......”


    翼王本以為鬼王是帶錯路才去了狐王當年領地的所在,原來鬼王是故意帶七尾去的。


    “我怎麽了?”


    鬼王確實是有意這樣做的,但它並不覺得這樣做有何不妥。


    “你是故意的......”


    翼王忿忿道。


    “它明明就是狐王之後,緣何不能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難道打算瞞著它一輩子嗎?”


    鬼王本就對狐王的決定持不同的見解,自是不會也如翼王它們那般選擇繼續對七尾隱瞞,而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對七尾全盤托出。


    “這......”


    翼王語塞。


    “狐王不願對七尾坦誠,我們又為何不可,狐王是不在了,可我們還在啊,我們本就有愧於狐王,難道我們就不能像那隻千麵狐一般,陪伴七尾、保護七尾、鍛煉七尾嗎?還要繼續活在愧疚之中嗎?”


    鬼王心中亦是諸多憤慨,一直都無法發泄出來,此番,再不想壓抑自身了。


    翼王從來沒覺得鬼王所說的話,竟是如此的有道理,竟讓自己有種茅塞頓開之感。


    “反正我本就無繼承人,我要把七尾帶去山中,日後我要助它修煉。”


    一路上,鬼王多次試探七尾,便是想知七尾到底離狐王所說的獸王資質差多遠。七尾並不知自己身上背負的是什麽使命,卻已經能有今日這番修為,已屬實難得了。


    “你好歹也得跟狐王商量一下吧!”


    “不商量,它本就打退堂鼓,要七尾放棄繼任獸王之位了。”


    “狐王有自己的苦衷......”


    “我也有我的苦衷。”


    “你......”


    “別一直你你你的,我們去征求當事人的意見不就好了。”


    “小侄女本就不知自己的真實身份,如今被你這麽冷不丁揭開了事實真相,它怕是一時半會還接受不了,你就不要再去刺激它了。”


    “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還總是這樣,做什麽都要瞻前顧後,這不行那不行......那什麽時候才可以?若是它連這點承受能力都沒有,它就真的沒有繼位的必要了。”


    “你......”


    翼王從來沒發現鬼王如此能言善辯,竟是說得自己無言以對。但鬼王所說確實也不無道理,它一直都是如此優柔寡斷,致使一路走來留下了諸多遺憾。成為一方領域守護需要什麽覺悟,它自己又不是不知。怕是自己有這份婦人之仁在,將來也是難以勝任成為七尾的助力。也不怪鬼王要避開它,若是它在場,恐怕七尾不知何時才能認清自身。


    “你到底去不去?”


    鬼王不想再與翼王爭論下去,準備要去追七尾了。七尾一直沒有折返回來,怕是失了方向了。


    “去。”


    翼王應了一聲後便直接飛走了,好歹這條路它也較為熟悉,它怎能不去。


    —迷霧之境—


    主人……


    幾乎都是幻獸主動找七尾,卻是很少聽見七尾喚它。


    “父親大人……”


    七尾忍住了滿腔的激動,顫抖著叫出了聲。


    聞言,狐王先是震驚,而後又是無奈,內心卻也是激動不已,眼眶也不禁濕潤。這一刻,它不知期盼了多久,卻是從來都不敢想會有到來的時候。


    你都知道了……


    狐王長歎了一聲,滿是對七尾的歉疚。


    “是七尾愚鈍,早就該知您才是七尾的父親……您與七尾有著一樣獨特的外形,如此毋庸置疑,七尾都不敢相認……哪怕您明明就在七尾身邊,七尾卻是從來都不敢妄想……您一直護著七尾,七尾卻是......”


    幻獸多次出現之後,七尾即便覺得疑惑,也從來都沒往這方麵想,哪怕問一聲她都沒有那種念頭。若是沒有鬼王的肯定,沒有夢境的指引,七尾是斷然不敢有將這一切結合在一起的想法。但自得知後,七尾便一直想尋機會找幻獸問明究竟。


    前下七尾不知何故,竟是跑著跑著,與鬼王分開了。七尾不知獨自跑了多久,亦不知身處何處、離鬼王前輩多遠,怕失了方向,便停在路邊等著鬼王前來。


    一坐下來七尾便開始左思右想,但她再也等不及,按捺不住想與父親相認的心,便連怎麽開口都沒想好就直接呼喚了幻獸。


    得了來自幻獸的肯定,七尾便是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熱淚盈眶,淚如雨下。


    聞得七尾的哭聲,狐王雖有諸多不忍,但心中始終是喜憂參半。喜是父女終得以相認,憂是它們如今已有契約在身,不得不遵守著一族的規定。


    若按一族傳承規定,你我不得以父女相稱,我也已無法在你身邊陪伴著你,隻能以這種形態長居你的心中。本便虧欠於你,還要讓你接受即便相認卻早已不複存在的事實,便遲遲都不敢與你相認……


    聞言,七尾止住了哭泣。


    “父親大人……”


    不,主人……


    “父親大人……”


    主人……


    “父親大人……”


    任七尾如何呼喚,狐王卻是始終沒有應聲,始終不敢與七尾以父女相稱。


    “父親大人是不願認七尾麽……七尾果然還是不夠資格成為狐王的女兒麽……”


    狐王早知相認並不會給七尾帶來什麽好處,甚至還會讓她質疑自身。


    七尾頓時覺得自己似乎太過唐突與冒失了,她心中雖充滿期待,但對這位真正的父親卻是隻能敬而遠之,不敢靠近。


    “千麵狐族長待七尾視如己出,七尾雖一直覺得自身資質平庸,無法在修為上、法術上受到族人的認可,但族長大人給了七尾一份完整的父愛……如今想來,弟弟妹妹總覺族長大人偏心七尾,確實是偏心七尾了,族長大人把全部的愛與關懷都給了七尾,連自己親生孩兒的那份都給了七尾……”


    “七尾常想,父親大人得是一個多麽偉大的存在,才能讓族長大人用全族的性命來護住七尾……”


    “如今,七尾才知,父親大人便是從小時族長大人就時常提起的狐族的大人物。”


    “原來……七尾的父親大人是狐王……七尾並不是異類……”


    七尾終於把夢境中的一切與現實之中她僅有的那些零碎片斷拚湊在了一塊。似乎有某些被遺忘了的過往被七尾慢慢重拾,又重新回到七尾的記憶之中,逐漸清晰複現。隻是七尾沒想到原來這些過往竟是讓她如此深陷無法自拔,就連生命中曾經最重要的存在,都是帶著撕心裂肺的疼痛一並出現。


    七尾一直不明白為何自己失了這些記憶,如今她明白了,定是因如此之痛,才會被選擇遺忘吧!


    七尾含淚道盡了心中無盡的苦楚,原來她一直獨自承受著這些,如今才知,原來她的父親大人,一直都默默陪伴著她成長。


    聽著七尾的哭聲,飽含著多少委屈和辛酸,狐王是再清楚不過了,實在不忍心再讓它陷入絕望孤寂之中了。


    孩子,讓你受苦了!


    終於聽得狐王承認了自己是它的孩兒,七尾內心別提多麽歡喜。即便她不講,狐王也都能感受得到。


    “七尾不苦,狐王的後代豈能輕易被打倒……”


    七尾抹了抹淚水,雖仍抽泣著,卻是已破涕為笑。


    好孩子……


    狐王亦轉憂為喜,露出了欣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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