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朱標喝了口魚湯,舒服的靠在椅背上,伸展了下手臂,接著又說道:


    “況且雄英自小就是個頑劣的性子,後宮除了聽母後的話,有時就連孤的吩咐都陽奉陰違,你有信心管的住他?”


    呂氏是個識趣的。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那是傻子,她知道,再說下去隻怕適得其反,空白引了厭惡反而不美。


    所以她不動聲色的叉開話頭,嗔笑著說道:


    ”還不都是爺給慣的,不過也不能顯我這個母妃太過小氣,今兒個煲的魚還剩下不少,一會兒妾給雄英送去嚐嚐鮮兒...”


    朱標看了眼旁邊的漏壺,搖了搖頭:


    “這會兒坤寧宮多半用過膳了”


    接著不以為意的擺擺手:


    “嗯...是個心意吧”


    “那殿下...”先擺上台麵的,自然不是最終目的,先漫天要價的目標就是完成接下來的企圖,呂氏深諳此道。


    她說道:


    “您什麽時候跟父皇提一聲兒,讓允炆也上文華殿讀書,有雄英照應著,總不至於讓誰欺負了去...”


    “孤的兒子,誰敢欺負?”朱元璋不在的時候,朱標也是滿臉的桀驁。


    緊接著,他又有些遲疑:


    允炆剛過五歲吧,現在是不是太早了點兒?”


    小孩子太小,心性不定,很難坐的住。


    注意力不集中,學業就容易跟不上。


    很容易造成先生說城門樓子,學生記成胯骨軸子。


    所以老爺子規定,皇子年滿六歲才開始安排讀書。


    不過朱允炆卻不在此類。


    呂氏是書香門第,家學淵博,深知道讀書的重要性,所以朱允炆過了三歲生辰之後,呂氏就親自教導他識字讀書。


    雖說朱雄英大朱允炆三歲,可讀的書,真不一定比朱允炆多。


    呂氏聽著有門,又笑著說道:


    “跟著玩兒唄,允炆一個孩子在春和宮也怪孤單的,再者說了,允炆自小識字,又是個聽話的性子,斷不會惹得先生不快,丟太子的人...”


    “你呀”朱標瞥了一眼呂氏,說不上是喜是怒:


    “好好的孩子,正是玩兒的年紀,瘋著玩兒就是了,非要強加管教,連一絲鮮活氣兒都沒...”


    ......


    晌午吃撐了,一打嗝就不住地往嗓子眼兒翻騰。


    朱雄英就繞著內花園消食兒,挺著肚子在涼蔭裏散步。一邊像個鴨子似的溜達,嘴裏還不住的嘟囔著:


    “都怪皇祖母,說什麽多吃多拿長大個兒,搞得現在想睡個午覺都睡不好...”


    正嘀咕著,遠遠的看見呂氏帶著一大幫子人往坤寧宮走來。


    從形態上看,呂氏恐怕是經過專門的訓練,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淡黃色的袍服連褶兒都充滿了美感。


    真的有大家氣質。


    她雙手疊於腹前,步伐不緊不慢,有種皇族特有的優越感。輕靈和沉穩竟能如此矛盾的體現在一個人的身上。


    “還是父親會活著呀...”朱雄英正感慨著,呂氏已經輕飄的走到了的麵前。


    “課業沉重,英哥兒怎麽不趁空睡會兒呀?”


    彎腰輕輕捏了捏朱雄英的小臉,呂氏的眼睛已經彎成了一個月牙。


    “見過母妃”朱雄英退後兩步。雙手拱於胸前,彎下腰施禮道。


    “哎呀呀,再這樣母妃可生氣啦!”伸手扶起朱雄英,呂氏有些佯怒。


    她的身上有種特殊的親和力:


    “一家子見得什麽禮,你是母妃看著長大的,雖說你不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可在母妃眼裏,你跟允炆都是母妃的親兒子...”


    緊接著,也不給朱雄英說話的機會,伸手擺了下,一個提著食盒的宮女就走到了身後。


    魚湯最怕冷,不管多麽好吃的魚,涼了就十分的腥。


    所以這個食盒也是特製的,上下分為三層,最下麵是一個小型的火爐,爐子上燒的是炭,上邊兩層被一個鐵網隔開,下層是清水,最上麵一層是奶白的魚湯。另外出於防火的思慮,盒子上不但開了氣孔,內襯還抹了特殊的塗料。


    一個小小的食盒,便凝結了數種技巧。


    呂氏親手接過了食盒,放在花園的石桌上:


    “今兒個母妃燉的肺魚,太子爺惦著你,母妃就送來些,倒不是什麽名貴的東西,也就嚐個鮮...”


    朱雄英臉上露出了苦笑:


    “實在是吃不得了,晌午就吃撐了,剛撂下筷子,說出來消消食兒,再吃非得噦出來不可...”


    怕呂氏再說出什麽非吃不可的理由,他連忙蓋棺定論,臉上堆著笑:


    “要不母妃就先擱那吧,等消消食再吃也不遲,總不能虧了母妃的一番心意不是...”


    “巧嘴”呂氏笑罵道:“那可得趁熱哈,涼了可就不鮮了”


    想了想,緊接著又道:“母妃還要向父皇母後請安,就先不陪你玩兒了,抽空多上春和宮去,允炆老是念叨你...”


    說完,她帶著一大票人浩浩蕩蕩的去了坤寧宮的主殿。


    “恭送母妃...”


    自從呂氏出門後,本來躺在椅子上小憩的朱標緩緩睜開了眼睛。


    作為儲君來講,對人也好,事兒也罷,把控都是極為敏感,不然,這個儲君也輪不到他來坐.


    人最難隱瞞的,就是自己,呂氏今兒個的表現雖說與常時無異,但以朱標的精明,他卻看出了別的意思。


    “如不出意外,大明三代皇帝多半要落在雄英的頭上,太子妃雖說身份貴重,可將來允炆這一支兒要想順遂,多半還要看雄英的意思...”


    “這些年上趕著...怕是因為...雄英自小長於坤寧宮,又是母後養大的,不說生分,怕是情分也沒有那麽高....”


    想著,朱標的眼神又眯了起來:


    “可話說回來...自大妞薨逝,呂氏晉為太子妃,半邊兒也從庶次子升為嫡次子,自小又是個乖巧的模樣...她...會不會有些別的心思....”


    “究竟是巴結...還是要有奪嫡的心...”


    呂氏的心思,朱標吃不準。


    他在這個位置上,也是從這個時候走過來的...


    有些事,不得不未雨綢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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