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個時候,那邊已經鬧騰著把羊按在了一塊霍大的青石板上四腳攢蹄的綁好。


    這頭羊看著個頭可不小,被黑布蒙著眼睛,長的頗為肥碩,足有個百八十斤,垂死掙紮誌霞,兩個渾身疙瘩肉的後生壓在身上也顯得有些吃力。


    “快點快點,老子按不住了!這羊踢騰的厲害!”


    “誒!”一個看著精瘦的小子走了上去,看年紀還不過十四五歲,嘴唇上有一些黑軟的絨毛,拿著一把剔骨尖刀,掰著羊的犄角就要往脖子上抹去。


    他是村裏屠戶的兒子,模樣倒還憨厚!因為他爹幹的是殺生的買賣,生他的時候怕孩子容易壽數不長早夭,他爹就給起了個諢名叫有琢,壓壓邪氣!


    不過這龍生龍鳳生鳳,這屠夫的兒子從小就看他爹伺候牲口,倒也學了兩手。


    加上這兩年他爹身體不好,所以村裏有個殺豬宰羊的活兒,都是他代父操刀,手腳倒是十分麻利,四裏八鄉的倒是有些名氣。


    當然,村裏也不是白讓人家賣力氣,也會給他們些報酬,羊血豬血,下水,耳朵,根據情況倒也不一定。


    就在有琢要下刀的時候,人群裏突然傳出來一聲吆喝,在大家都精神貫注盯著殺羊的空當,顯得非常突兀:


    “有琢,下刀麻利點!”


    朱雄英扭頭望去,是一個混在人群裏的半大小子,看歲數倒是跟有琢歲數差不多,穿著打扮倒是光鮮,顯然家境還不錯,隻是臉上幸災樂禍的表情不由讓人有些生厭。


    “誒!”有琢怔了一下,倒是十分憨厚的笑了笑。


    正在這個時候,郭英不知道從哪冒出來,摸索到朱雄英的身邊,笑了一聲:


    “殿下,剛才吆喝那小子是個小人!”


    “嗯?”朱雄英十分好奇:你是怎麽知道的?


    “為何?”


    郭英臉上帶著些回憶:


    “咱小的那會兒,家隔壁就有個屠戶,閑的沒事咱就老上他家去玩兒,他教咱說:殺牛羊馬這種大個兒牲口的時候,不能讓牲口聽見人名兒,不然這畜牲死後怨氣不消,會記得名兒回來尋仇,至不濟也會上閻王殿告狀!”


    說著還指了指羊頭上綁著的黑布:“喏,殿下,綁那塊黑布跟這是一樣的道理,不能讓看見是誰宰了他!”


    這種說法倒是不常聽,朱雄英不禁暗暗驚奇: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像郭英這種,又能打仗,見識還多的老家夥,可真是寶貝。


    “郭爺爺還真是見多識廣,雄英受教了!”


    “呃....”郭英帶著點為難,這種靦腆的表情在他臉上十分稀罕:“殿下...”


    “郭爺爺有事兒直說?”


    “嘿嘿...”郭英訕笑兩聲:“那啥...怪不好意思的...剛才臣聽見殿下說要隆小子...嘿嘿...臣家的郭鎮...嘿嘿”


    “原來如此,這老家夥耳朵這麽靈?”朱雄英翻翻白眼:“我一並奏請!”


    “呦,那可多謝殿下了...”郭英一激動嗓門大了些,又趕緊捂住了嘴。


    這老家夥明白著呢,他不比李文忠,李文忠是帥,坐鎮中軍,就算出征也不用擔心人身安全。他是將,出征是要帶兵往前衝的,這是拚命的活兒,真正有了今兒個沒有明兒個的主,真要是有個萬一....


    ......


    這時候李景隆已經拿了酒回來,在老爺子身邊,和常茂藍玉站在一起,身邊沒有侍衛的時候,他們就是朱元璋的侍衛。


    隻聽到王太爺還在接茬說剛才的話題:“嗨,誰說不是呢,不過張家倒是個好命的,趁好來了個遊方的道士,就說這姑娘死的凶,怕是冤魂會作祟,讓家宅不寧!


    “這道爺看模樣倒是個有本事的,在應天府城外十裏不到選了個墳地,說是借洪武爺身上的龍氣鎮住這個邪祟”


    “又讓白事兒大操大辦,要拿大家夥兒的陽氣壓住這冤魂的邪氣!這不,這頭羊就是張家用來擺流水席用的,不過張家挺大方,花了一整隻羊的錢,隻要純羊肉,這下水雜割都留給咱們”


    “呦”朱雄英聽到這詫異的看了眼朱元璋:皇爺爺還有這作用呐?泰山石敢當?


    朱元璋若有所思的問道:


    “那,老哥哥,應天府就沒個說法?”


    那姑娘的死活他不關心,死個人對他來說不算什麽,大明這麽大的地方,哪天不死點兒人?他真正關心的是官員們有沒有和大戶狼狽為奸,欺君害民,壞了大明朝的律法。


    王老頭倒是有一說一:“聽人說通判大人定的是自縊...”


    “自縊?”朱元璋眼睛眯了起來:哪有大姑娘懷著身子剛成親就上吊死的”


    “李存義....不,應該不是他,前些時候咱打發他去鳳陽了...”


    想了半天朱元璋緩緩吐出來一句:“這事兒透著邪性啊”


    “誰說不是呢!”老王頭有些踟躕,仿佛不知道該講不該講,四處看了看人:“老頭子有個本家侄子在應天府當衙役,小老兒聽侄子說那死法可不像是吊死的!”


    “仵作驗屍的時候,還是咱本家侄兒幫著抬屍,大腿根兒、肚皮上都是淤青,誰家上吊綁褲襠?要不人家娘家也不至於止不住的鬧!”


    朱元璋聽完咧嘴一笑:嘿嘿,咱不出宮的時候,耳朵裏聽到的盡都是天下太平,這咱才剛出來一會兒,這醃臢事兒就一個接一個的漏出來了!一個通判都敢壞了咱的律法....


    聽到這朱雄英突然狐疑的看了眼朱標:他這個老子最近好像對李善長不太滿意,這一切不會是自己親爹的手筆吧?


    朱雄英越想越不對:剛來的時候,這個老王頭又是這又是那,把老爺子誇的跟朵花兒似的,這扭頭又對準了李善長的親弟弟,李存義可是應天府府尹呀,就管著這一攤子的事兒!


    想到最後,朱雄英又把自己之前的結論推翻了:不應該啊,應該不是,老爺子想來這個村兒是臨時決定的,誰能做的了老爺子的主?


    再者說了,父親想動李善長,跟老爺子說一聲就成,幹嘛費這勁!又是張家、應天府通判、李存義,用得著繞這麽大一圈?


    就算都說的通,張家那也說不通,他們家充其量也就是個小地主,家主張誌遠身上連個功名都沒有,有什麽臉麵能勾搭的到李善長?


    李家再是不濟,也是開國的功臣,張致遠這種小門小戶,連值得李善長正眼看的資格都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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