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旁邊那個良臣金幼孜應當就是永樂朝的重臣、寵臣了。


    比起練子寧的悲慘,他倒是官路亨通,一直做到禮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


    看練子寧還是有些拘謹的樣子,朱標瞥了眼朱雄英,親自給練子寧夾了塊兒魚肉:


    “嚐嚐”


    一旁的傅讓羨慕的眼睛都紅了:太子爺親自給夾菜,這要是傳出去...


    不過練子寧不認識朱標,就不這麽想了,他是從小師學儒家正統的學子,一向的人生理念就是窮不失義、達不離道,頭可斷氣節不能丟。


    剛才要不是傅讓把他拉過來,他也不會強行攀附。


    況且看這幾位的穿著打扮和言行舉止,顯然非富即貴,縱然不是朝中的大員也得是公侯子弟。


    他自以為自己和他們不是一路人,日後也不會有什麽交集。


    更為重要的是,他們倆過來這麽久,麵前這父子二人隻是一句接一句的問話,也不曾通名,讓他心中有些不快...


    雖然確實沒有告訴他的義務,但是以他從小受到的教育來看,眼前的三位,也太過失禮了。


    所以他幹笑兩聲,倒是頗為灑脫:


    “山珍海味何益?豆腐濁酒何傷?”


    “比起蛇羹魚肉,在下還是覺得豆腐青豆更自在些”


    練子寧盡管心中不快,但禮數還是不缺,站起來施施然行了一禮:


    “恕在下少陪了!”


    “誒!子寧兄?子寧兄?”


    一旁的金幼孜站起來叫了兩聲,見練子寧頭也不回的離去了,隻好轉過頭來對朱標等人苦笑一聲,告罪道:


    “三位勿怪,子寧兄...一向就是這個脾氣!”


    金幼孜是個識時務的,從小受祖母的影響,除了儒家學說,他對佛學研究也頗深,講究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的那一套。


    說白了,他是個有點不要臉的儒家書生!


    再加上這幾天連著豆腐蠶豆,吃的嘴都淡出個鳥了,家中來送盤纏的仆人還沒到,看見朱標桌上一桌子的菜他是真饞了。


    至於朱標幾人的態度也沒什麽大不了,他不太在乎,正準備說完話好好吃幾口打打牙祭,誰知道同伴跑路了!


    看了眼桌上的飯菜,又有些訕訕的看著朱標:“實在是太失禮了!”


    朱標微笑著攤手,示意自便。


    這家夥也不見外,直接擓(kuai)了幾勺蛇羹到自己碗裏,又扒拉了半碗醉蝦,一邊呲溜一邊朝練子寧追去。


    “哈哈哈”朱標笑了笑:


    “這廝...倒是個妙人兒”


    傅讓撇撇嘴,他武勳出身,是在戰場上賺功勞的,和這些書生天生就尿不到一個壺裏,一向沒有什麽好感。


    剛才練子寧說自己必為忠臣的話他也聽到了,差點沒讓他笑掉大牙;


    “還他娘的忠臣呐,就這眼力見兒,連太子爺坐到眼巴前都看不出來,怪不得三十多歲了還是個舉人!”


    ......


    “收了吧”朱標看朱雄英一臉的若有所思,扭頭對傅讓吩咐道:


    “沏壺茶來!”


    “這二人你以為如何?”


    盡管朱標沒看向朱雄英,但朱雄英知道就是在問他,關鍵這也沒有旁人,想了想道:


    “這個練子寧合兒子的心意”


    朱標曬然一笑:


    “你倒是有眼光!如孤所料不差,殿試之時,這個練子寧至不濟也會名列一甲”


    這會兒恰好一陣風吹了過來,朱標愜意的閉上了眼睛,呼吸也下意識的深了些,像是嗅到了什麽一般:


    “他剛才雖說寥寥數語,但有些話於孤也是有些用處的,倒也不失為一家之言,隻是稍加混亂了些”


    “如果能夠稍加整理斟酌,再有些運道,前三也是有可能的”


    “狀元?”朱雄英十分驚訝,失口而出。


    朱標微微搖搖頭:“狀元不會,不過一個榜眼探花應當問題不大”


    說完朱標微微皺了皺眉頭:


    “至於那個金幼孜,處世之道頗為圓滑,換了別的時候,倒也能混的風生水起,但如今你皇爺爺...他且得蹉跎呐!”


    朱雄英徹底愣住了,就這一小會兒,連盞茶的功夫都沒過去,朱標就把這兩個學子整個兒看透了,斷了個七七八八。


    果然,大明的太子爺不是那麽好當的,僅僅是這份眼力就不同尋常。


    “那父親為何...”


    朱雄英話沒說完,朱標就知道他要說什麽,似笑非笑的看著朱雄英:


    “嫌孤怠慢了他們?”


    說完又自顧自的搖了搖頭,略帶教訓的對朱雄英說道:


    “禦人就像禦馬,不是那麽簡單的,尤其是這種大才,你以為吃頓飯就能降服其心?”


    “不可能的!”


    直到現在朱標還是有些不可置信,不敢相信出來簡單吃頓飯就能碰上一個宰輔之才:


    “孤就算看上他,也不會表現出來,那樣就把孤的恩典顯得太輕了,他也就當不得大用”


    “呼呼呼”朱標端起蛇羹碗吹了吹,簡單抿了一口放下。


    他有個毛病,茶、湯不管燙不燙,他總要吹一吹:


    “再者說,潛龍勿用和飛龍在天,就差了那麽一點兒,可就這麽一點兒,很多人窮奇一生也領悟不到”


    “簡單的來說就是才情夠了,可德還不夠,或者德夠了,才情還不夠”


    “他不到那個位置,如果孤刻意拔擢,就不是幫他了,而是害了他!”


    又衝朱雄英挑了挑眉毛:


    “你皇爺爺用人,倒總是大膽拔擢,可是你想想那些人,有一個善終的嗎?”


    修長的手指在桌麵上搗了兩下:


    “原因就在於此!”


    說完了話,朱標也不顧一臉沉思的朱雄英,衝站在遠處的傅讓招了招手。


    傅讓一溜小跑的過來,拿出一個銀杯給朱標和朱雄英倒了杯茶。


    又坐著吹了會兒風,朱標看了看時辰,慢慢的站起身,語氣十分的戀戀不舍:


    “走吧!”


    不過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這個地方以後要常來。


    剛走不久,就又碰上了剛才離去的練子寧兩人,不過他們這會兒卻跟人發生了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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