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從都督府出門,朱雄英伸了個懶腰,仰天打了個哈欠。


    他的生活枯燥且無味,李文忠教的兵法並不是讓人手持一柄方天畫戟或長槍,在長阪坡七進七出的英雄熱血。


    也沒有楚霸王三萬人打崩漢高祖五十六萬人的快意恩仇。


    更沒有殺人如麻讓大軍屠城,大索十日不封刀的猙獰與快樂。


    他講的都是一些一般人忽略的常識,比如行軍應該怎麽讓兵士如廁,三千人的大軍要挖多少個如廁的大坑,大軍是分批如廁還是要集中上茅房,而後是五千人、八千人、兩萬人、五萬人以及十萬人...


    還有如何在如廁的時候不能讓敵軍都斥候聞到衝天的臭味,又如何通過人糞和馬糞來分辨敵軍的人數,還有如何通過人糞與馬糞讓敵人估錯我軍的人數。


    還有行軍中要如何合理的分配士卒才能走的更快,以及打起來如何分配士卒戰鬥力最高。


    二十萬人的大軍要有多少銃兵、步卒,騎兵、弓兵、督戰隊以及還有多少大炮。


    然後是三十萬人、四十萬人、五十萬人...


    甚至僅僅在大軍人數的推演上,李文忠推演到了兩百萬人同時作戰...興致上來了,在沙盤上可以讓大軍布滿整個北疆或東南的要塞。


    除了這些,他還講了如何鼓舞士氣,如何讓大軍心甘情願的去死,在攻城的時候如何讓敵軍的俘虜跑到最前麵,以此消耗掉城頭上更多的可戰之兵。


    還有保護糧道要分多少兵力,軍中瘟疫要如何控製,風向與水火對大軍的影響,大軍如何紮寨,如何用餐,如何讓灶火不見炊煙。


    這些東西冗長而無趣,李文忠又講的極其細致,單單一個如廁就講了十天。


    不過這些詰屈聱牙的常識,卻是李文忠一生殺伐的總結。


    朱雄英低頭沉思,他正在消化今天所學,雷大虎卻慢慢的摸了過來,他是朱雄英的侍衛,朱雄英在都督府學兵的時候,他就會十分的悠閑。


    要不就是躺在梁柱上曬太陽,或者抱著膀子四處瞎轉悠。


    在都督府裏頭,他的熟人比朱雄英更多,隨便一個有些資曆的武官看見他都得站起身叫一聲雷爺。


    “殿下...”雷大虎慢慢磨蹭到朱雄英身邊,黢黑的臉上微紅,帶著些羞澀。


    夕陽灑在他的臉上,就像是一頭溫和的老象:


    “咱要娶親了...”


    “娶親?”朱雄英有些詫異,隨即一展笑容:


    “娶親好,有個家,傳個後...”


    雷大虎又說道:


    “這是請柬...就在一個月後,殿下得空了上門吃喜糖...”


    雷大虎有些雙標,他給李文忠發請柬的時候說的是喝喜酒,卻和朱雄英說吃喜糖。


    “好好好...”朱雄英笑著接過紅色燙金的請柬,告訴雷大虎:


    “介時一定去”


    雷大虎在京城有一棟宅子,那是朱元璋在定都應天後賞賜給他的。


    隻是雷大虎平常住在宮中,那個宅子也隻有他大哥家的大兒子在做看房人。


    那個即是管家也是主家的看房人,朱雄英聽雷大虎說起過,他叫雷大,在驢牌寨還有個兄弟,叫雷二,都是地道的莊稼漢。


    “那雷大伯成了親要搬出宮嗎?”朱雄英想了想問道。


    “不是...”雷大虎搖了搖頭:


    “上位在大善殿賞了咱幾間屋子,成了親之後也是住在宮裏...”


    朱雄英點點頭,心裏默默歎了口氣,都說朱元璋刻薄寡恩,可他對於這些當年打天下的兄弟何嚐有過半分的薄待。


    接著朱雄英臉上又浮現著幾絲壞笑:


    “雷大伯是怎麽找到的媳婦?”


    “這...”雷大虎臉上一窘,就像是一頭大象在交媾時被人發現一般那樣的害羞: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咱爹娘早死了,這咱自己就做主了...”


    雷大虎用情至深,霞妹死後,他就發誓終身不娶。


    所以每次身邊的人和他提起娶親的事兒時,他就會果決的把這個念頭掐掉。


    等到後來做了朱雄英的侍衛,看著朱雄英他有些羨慕了,他開始希望自己也能有個兒子,來傳承他雷家的血脈。


    將來兒子也要像朱雄英這般聰慧明敏,謙遜知禮,也要像朱雄英這樣的意氣風發。


    直到最後,他又夢到了他的霞妹,生死相隔多年,他連霞妹的臉龐都有些模糊了,可他堅定的以為那就是他的霞妹在迷途中給他的指引。


    所以他不再遲疑,他又有了當年的念想,自己要親自教兒子習武,再找軍中的哪個書生教他讀書,讓他成為一個文武全才的人。


    想到這裏,他的目光又有些憧憬。


    也許將來的大明會有一個雷姓的寒門子嗣,卻被大力拔擢做了某地的總督。


    但他卻看不到了。


    不過這卻讓滿朝文武費解,怎麽這姓雷的小子祖墳炸了?怎麽就走了狗屎運,被陛下看上了眼。


    感念的同時又有些怨念蒼天不開眼,自己這麽稷思天下,怎麽陛下就看不到呢...


    他們卻不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當爹的把罪受了,兒子自然順風順水,這是輪回。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念叨著這句話,不知怎地,朱雄英想起了崇寧公主。


    兒女是前世的債,看著她被禁足,朱元璋和馬皇後心口暗暗的發疼。


    雖說還是依然不讓她出門,可每天都會詢問宮人她的近況,就連朱標,也刻意讓光祿寺把她的用度往上調了調。


    朱雄英想了想,在第二天提著坤寧宮曬得幾斤臘肉去了西六宮。


    這些臘肉是馬皇後親自曬的,朱元璋的口重,所以這些坤寧宮的臘肉會比平常的臘肉會多一些鹽巴,也會更鹹一些。


    朱雄英的娘死的早,朱標又太忙,前幾年他身子不好,每次生病的時候都是馬皇後帶著寧國公主和崇寧公主在身旁照看。


    有一回發了高燒又伴隨著嘔吐與說胡話,讓馬皇後和崇寧公主一天一夜沒有合眼。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自從被禁足後,崇寧公主倒是越發的恬淡清冷了,不過看見朱雄英過來,她的眼神中閃爍著幾分狡黠,就像一隻雪山上的白狐。


    “三姑...”朱雄英小聲的叫著,心裏卻有些發毛:


    “我是你大侄子,你這樣看著我...又要出啥幺蛾子?”


    崇寧公主似笑非笑:


    “你個小沒良心的,這麽長時間才想起來看看我,三姑真是白疼你了...”


    崇寧公主說著話,突然一雙靈氣的眼睛又咕嚕咕嚕轉了兩下,馬上又擺出來一副淒慘且看淡人生、活著沒甚意思的表情看著朱雄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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