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福的戰馬是草原的良駒,久經戰陣,刀槍劍戟和大炮火銃它都見過。


    作為一匹見過世麵的馬,驢棍兒不同的膚色和頭發沒有讓它感到驚奇,隻是打了個響鼻,微微側頭看著驢棍兒眨了眨眼睛。


    不過對於驢棍兒看來,這匹馬的眼神兒像是鼓勵一般,看著何福威嚴的臉,他咬了咬牙:


    “奴想跟著大老爺打戰...”


    “奴一定是大老爺最為鋒利的寶劍還有最勇敢的勇士!”


    這句話他想了很久,也學了很久,所以沒有一點磕巴的說了出來。


    “好好好...”仿佛聽見了什麽笑話一樣,何福開懷大笑。


    何福的大笑讓頭盔上的紅櫻簌簌的四下擺動,就連鐵甲上的亮片也是嘩嘩作響。


    緊貼著何福胸膛的何滿,這次切身感受到他爹的豪情,這讓他有些依戀般的往何福的胸膛裏鑽了鑽。


    何福伸手緊了緊懷裏的兒子,又扭頭看向身後的親兵,這些也似何福一般的大笑。


    等他們笑完,何福又點點頭,馬鞭點著驢棍的頭說道:


    “你這個屁就放的非常響亮!”


    “啊?哈哈哈...”


    何福大笑而去,驢棍兒有些疑惑的撓了撓頭,對於他的請求,他不知道何福是同意了還是沒有同意。


    簌簌落下的雪花讓何滿的臉上癢絲絲的,他伸手拽向他爹隨風飄曳的披風,把披風扥到前邊玩兒著,又側臉看著何福;


    “爹要先進宮還是先回家?”


    何福點點頭:


    “對,先進宮,見過陛下再說...”


    “出去幾個月,怎麽著也得先給皇後磕個頭,不然就太不像話了...”


    “是...”何滿咧著嘴笑了笑,眼睛彎的像個月牙:


    “接了爹的信,娘特意包了餃子,羊肉大蔥餡兒的,就等著爹回來吃了...”


    何福眼中閃過一絲溫暖與憧憬:


    “迎風餃子送行麵...下著大雪回家,沒有什麽能比一碗熱騰騰的餃子更舒坦了...”


    嘴裏嘟囔著,何福緊了緊馬韁,讓馬兒跑得更快了些,忽然又把馬韁鬆了,低頭看著懷裏的兒子:


    “怎麽,有心事?”


    “沒有...”何滿搖了搖頭,臉上又有些糾結的想了想,最後才靠在何福的懷裏輕聲問道:


    “兒子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有些不明白...”


    “就說...封太孫的時候,那麽多地方上的官員都要回京,連沐大伯遠在雲南都要回京...”


    “不說民事,萬一敵寇入侵了怎麽辦...”


    “嗯?”何福臉上一怔,又咧著嘴笑了笑,他讓馬走的更慢了。


    “我兒長進了,知道動腦子了...”何福先是誇獎了一下自己的兒子,又想了想,才微微彎腰輕輕貼在何滿的耳邊輕聲的說道:


    “我兒太小看陛下了,今上可是打了一輩子仗的馬上皇帝,你焉知這就不是陛下有意誘敵深入,而後圍而攻之的計謀?”


    “先予後取,這一向是陛下的拿手好戲...”


    “你也長大啦,爹可以說給你一些戰陣上的事...據爹得知,在江西剿匪的鄧鎮就沒接到回京的聖旨,至於北方...”


    說到這,何福打住了話頭,又說道:


    “其實我們與韃子打仗,不是打不過,真正的原因是我們找不到...”


    “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要是能夠功成一役,這不好嗎?”


    看著兒子有些驚駭的目光,何福直起身子,眯縫著眼睛想了好久,才有些感歎的說道:


    “將計就計,示敵以弱,數得上數的武官都進京了,爹要是韃子,多半忍不住...”


    “二月二,春風化雪,羊馬掉膘,正是騎兵最弱的時候,雞肋啊...他們也著實要好生思量一番...”


    看著兒子低頭沉思的出神,何福扭頭擺擺手喚過一名親兵:


    “去,把滿兒好生的送回家,本將要進宮一趟...”


    ......


    何福進宮的時候,朱雄英正在文華殿,朱標的書房。


    他和朱標一人一個桌子,朱標在處理公務,而他更忙了,比之前任何一個時候都要忙。


    他手裏捧著一本厚厚的書,這是禮部尚書任昂寫的封太孫的典禮,冗長無趣,詰屈聱牙。


    並且這些全部都需要他背下來,要是實在背不下來,至不濟也得有個十分的印象,旁人提醒就要想起來。


    授冊寶官站在皇太孫東邊,西向侍立;


    讀冊寶官站在授冊寶官北,西向侍立;


    捧進冊寶官站在讀冊寶官南,西向侍立;


    受冊寶官內使二人,站在皇太孫西;


    舁冊寶亭內官八人,站在丹陛冊寶亭東;


    承製官站在殿內西邊;


    宣製官站在殿門外東北;


    ......


    除此之外,還有朱雄英在什麽鼓樂走出第一步,第二步又怎麽走,又在什麽時候需要要向皇帝、皇後、皇太子謝恩。


    還有怎麽接詔書、皇冊、皇寶,麵對百官如何站立...


    按照任昂的估算,整個儀式最少要舉行四個時辰,皇家的威嚴在這四個時辰體現的淋漓盡致...


    不過這還不包括祭太廟和皇帝賜宴的時間,想到這,朱雄英隻想弄死任昂...


    不過想到皇帝和皇太子那麽忙,都要抽出時間主持大典,而朱元璋又是個十分注重規矩的人,朱雄英也實在不好說什麽把步驟節儉的話。


    外邊下著學,書房裏卻燒著炭爐,把整個書房烘的暖洋洋的。


    看著這本厚書,朱雄英不時捏著一個蜜餞填到嘴裏,就著茶水咽下去,倒也看的津津有味。


    “咚咚咚...”


    有人敲門,朱標和朱雄英同時抬頭看了一眼,朱標皺了皺眉:


    “進...”


    朱標話音剛落,從外頭走進來一個雙十年華的女子,小麥色的鵝蛋臉,容貌俊俏,眸子像是一汪水含情又輕柔,標準的南人風情。


    可眉宇間透出的英氣,讓她平白多了一種江湖兒女的豪氣。


    朱雄英知道,這是朱標不知道從哪踅摸的小老婆。


    “聽說是看什麽戲帶回來的...你那點花花腸子都不稀罕揭穿你,看什麽戲送女子?我咋就沒碰上這好事兒?”


    朱雄英正撇著嘴尋思,女子端著一個漆盤,款款走到朱標身前:


    “玲瓏給貴人上茶...”


    她的聲音非常清脆,像是珍珠落在玉盤上,又像是一滴水滴掉進了不可見低的深潭,那樣深邃。


    不過這些朱雄英不關心,他關心的是他渴了。


    所以朱雄英說道:


    “給貴人兒子也上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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