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在朱雄英的臉上一閃而逝,然後一咬牙,跪在那裏一聲不吭,隻是餘光仔細的撇著朱標接下來的動作。


    朱雄英有自己的打算,他的身上,有著朱家一脈相傳的狡詐與圓滑。


    那個腰帶,是他故意放在地上的,為的就是讓朱標動手,從而進一步的說服朱標。


    而他的懷裏,還有一副他親娘、已故太子妃常氏的畫像。


    打兩下不要緊,可隻要朱標下了死手,他就會讓這幅畫像恰如其分的掉落在地上,然後捧著畫像嚎啕痛哭。


    既然做好了與朱元璋、朱標鬥法的打算,那就要算無遺漏。


    出乎意料的,朱標深呼吸兩口,然後鐵青的臉重新恢複了如沐春風。


    他決定和朱雄英講一講道理,最好,是要在他最希望、也是最得意的地方,打垮他的內心。


    “你知道怎麽用兵嗎?知道一人一馬一日需要多少糧草嗎?你帶過兵嗎?你知道帶兵要用什麽手段嗎!”


    朱標一連串的發問,咄咄逼人、盛氣淩然,嚴厲中帶著不可拒絕,可其中關切與愛護確實怎麽也埋藏不住。


    作為父親,他的愛,土埋不進,火燒留痕。


    這讓朱雄英的眼前一亮,他知道,從現在起,這事有門兒了!


    他仔細的想了想,然後跟隨朱標的思路,一步步的剖析後,依次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帶兵的手段,以兒子看來,唯學問純篤,養的此心不動矣…心夠狠,就能帶兵!”


    “至於此戰的得失,兒子以為,茫茫大漠,十五萬馬步官軍出塞,百裏不聞人煙,其中最要緊的當口,當屬糧草後援…”


    “而一人一馬一日所需糧草,額…行軍與戰時,一個軍漢一日則需米、豆、麥、穀約三斤三兩左右…”


    “至於馬匹,一匹良馬一日所食,約於七個須眉漢子,每日需支料三升,草一束,料可用米和豆…”


    “而挽馬則不然,一日需大麥四升,幹草一貫,槁草一貫,粗鹽一兩一錢…”


    “至於糧草輸運,額…兒子粗粗算來,算上路途損耗,步軍需二夫、三夫餉一卒,馬軍需十六役夫餉一卒…”


    “而軍中一支一千五百人的輜重營,可用大車八十,每輛載米二石五鬥、黑豆六石二鬥五升、炭柴十二鬥五升,以此相加,一營可攜米三百石、炭柴三百石、黑豆五百石,足夠一萬大軍三日的軍糧,鬆亭關的八十萬石補給,足夠大軍…”


    看著朱雄英眼裏泛起的光與說起兵事的滔滔不絕,朱標突然愣住了,然後轉瞬間就是勃然大怒,腰帶像是不要錢一般的甩出去:


    “老子問你怎麽帶兵!你給老子算賬?老子堂堂太子爺,賬頭都不會算了!啊?”


    “軍心!士氣!軍械!戰法!防疫!紮營!啊?一樁樁一件件,你給我插科打諢,避重就輕!啊?”


    “我讓你給我插科打諢!我讓你給我避重就輕!我讓你給我胡說八道!我讓你扯淡!讓你扯淡!讓你扯淡…”


    在朱標的揮舞下,朱雄英的意氣風發蕩然無存。


    他被打的四處抱頭鼠竄、狼狽不堪,他的手就像是沒有地方放了一樣,護著頭,護著臉,還要護著胸前、背後與大腿,又或者護在被朱標抽過的地方呲牙咧嘴的怪叫個不停。


    “吆!吆…咦~耶?爹爹爹…”一連串的感歎後,他灰頭土臉:


    “甭打了…甭打了…疼呀疼呀疼呀…”


    朱標餘怒未消,剛才一陣恍惚,讓他的臉上險些掛不住,憤怒自然也不是求饒就可以消除的。


    看著朱雄英藏在柱子後頭,雙腿肱起後撤,一副隨時跑路的樣子,朱標抬起手中的腰帶點了點他:


    “你以為你是誰!霍去病嗎!”


    朱雄英在柱子後頭露出了一個頭:


    “霍去病怎麽能跟兒子比!他有一個對他這麽好的太子爹嗎?”


    朱標一窒,又有了短暫的詞窮。


    在這個瞬間,他很生氣,卻又有些想笑,而朱雄英的不要臉,又讓他有些無奈,是一種…介乎於啼笑皆非與無可奈何之間的心情。


    眨眨眼恢複過來後,他依舊板著臉,但看上去卻很明顯,他的的臉色有了些許的緩和:


    “你要知道,君爭臣功,為君大忌!”


    朱雄英一聽有門兒,就滿臉賠笑的從柱子後頭走出來,小心的瞧著朱標的臉色說道:


    “嗨…您這話說的…君王爭天下,諸侯爭疆土,大夫爭權力,士人爭地位,百姓爭衣食…”


    “無人不爭,無人敢不爭”


    “如此大爭之世,大爭之時!”


    “太子爺要是非要拿狼當狗養,願意自己的兒子一輩子當一個碌碌無為的人,兒子也沒法…”


    “你放屁去吧!”朱標瞪著眼又要破口大罵:


    “還還還…大爭之世,大爭之時,從哪學的片兒湯話,舔著個大臉說!讀了幾本書,就跟孤掉書袋?誰教你的都忘了!啊?”


    朱雄英繼續滿臉賠笑,再次的岔開了話題。


    以他對朱標的理解,他知道剛才的話,朱標聽進去了。


    他說道:


    “是這麽著…戰局上兒子也有考慮…”


    說著話,他從左邊的袖口裏掏出了一張袖珍的北疆地圖,借著不遠處的燭光,他指著上麵的地名說道:


    “元人雖然被皇爺爺趕出了中原,可底子還在,況且他們跑到了草原上後,恢複了遊牧本性,居無定所,所以兒子以為,這場仗的關鍵,就是怎麽找到他們的主力…”


    “而我大明十五萬大軍出塞,茫茫漠北,輜重補給十分困難,必不能久戰,這一點,元軍一定也知道,他們要是避而不戰,我們就隻能勞師靡姿、無功而返,空耗大軍糧餉…”


    “可隻要是兒子去了,便可以以身作餌…以兒子想來,太孫的人頭,或許他們便會冒險,就算元軍依然遁逃,那也算符合常理,對不?”


    朱標眉毛一豎,眼看又要發火,朱雄英趕忙說道:


    “您看這,這是宿州,我等大軍出塞,廣撒斥候,隻要糧道穩得住,我大軍合圍,便足可攻其一役!”


    “戰場上的事情,其實也不一定全通過戰場來決定,不是嗎?”


    “況且您知道的,兒子也不要軍職,就隻是去軍中曆練曆練,隻帶腿不帶嘴,藍玉管不到兒子身上,至於軍務,兒子也絕不幹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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