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把臉上的抹布摘下,然後不以為意的隨手撂在了桌子上。


    少來夫妻老來伴,作為一個過來人,抹布蓋臉雖不常有,可也不算稀奇。


    他吧唧吧唧嘴,又翻著眼睛說道:


    “話不話的,事是這麽個事!還有啊,咱跟你說,你甭這麽...”


    話還沒說完,突然被馬皇後打斷:


    “下半晌大臭來坐了坐,陪著俺說了半晌的話...說她老公公想把定遠老墳給修修...”


    朱元璋一愣,眼神瞬間深邃:


    “善長?...修墳?嘶!他爹娘死多少年了,修哪門子的墳?”


    馬皇後有些無語:


    “他爹娘是死了,不是挫骨揚灰!”


    朱元璋嘴裏小聲的嘟噥了一句什麽,然後低頭開始想。


    一個人,尤其是皇帝,要是低著頭一聲不吭的想,那就比急赤白臉的破口大罵還讓人心裏發毛。


    不過這次,朱元璋卻在短暫的思考之後顯得有些開心,他扯了扯嘴角,然後小聲的喃喃自語:


    “這是...想回老家了?嗯...修個墳也好,咱的蕭何可算是活明白了...”


    說著,朱元璋扭頭對門口的樸仁勇招了招手,等他進門後說道:


    “傳旨,讓工部派人,去定遠給韓國公修墳,然後再捎帶手的給他修修宅子,宅子要氣派些,就按張士誠那個吳王府修!”


    ......


    等宮裏傳信的人見到朱雄英後,他們一行人剛剛走過了徐州。


    出京的時候要追趕大軍,自然要以行軍速度為第一要義,回來卻不急,大多是走水路,雖然搖晃顛簸,卻不怎麽受罪。


    離這最近的是個下邳驛,就是當年劉備掏了呂布腚眼子的那個下邳。


    目前,朱雄英在一個正成親的農戶之家蹭飯。


    作為一個極度喜歡湊熱鬧的人,娶新娘子不去看?他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按常理來說,雖然十裏不同風,百裏不同俗,可娶新娘子也大多都是那麽老一套。


    或許貧富不一,小規矩上也會有些差別,可要緊的也還是那幾樣,接親,成親,洞房,鬧洞房,生娃,僅此而已。


    沒有說誰家成親,吧唧,一對新人給鄉親們來一個禦劍飛行、撒豆成兵的。


    可朱雄英覺得,規矩是老一套不假,可人是新的,這就擁有了足夠的新鮮感。


    尤其撂下一錠銀子的禮錢後,主家臉上的笑容就更燦爛了。


    這次的主家,從模樣上就看的出來,都是地道的農戶,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


    新娘子模樣很是周正,新郎官也很湊活,就是看上去家窮了些。


    四周也有些忙活的鄉親,其中一個看模樣十三四歲,小麥膚色的丫頭,正裏裏外外忙個不停。


    這個丫頭也是主家,剛才朱雄英順風聽了一耳朵,她管拜堂的新郎官叫哥。


    畢竟是自家的喜事,她小臉洗的很幹淨,紮了麻花辮也綁了頭繩,而身上穿的,是一身用幹淨的碎布縫製的新衣。


    雖然是新衣,可五花八門的碎布,讓她看上去,仍舊衣衫襤褸。


    她張羅著把寒酸的飯菜端到了朱雄英的桌上。


    可能是覺得寒酸,放下飯菜後,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以孩子一樣的笑容,掩飾她內心的羞澀,還有自家的貧窮。


    畢竟,朱雄英給的那錠銀子,夠吃這樣的飯菜一整年。


    確實沒什麽好酒好菜。


    雜糧饃,街麵上最便宜的酒,唯一見了葷腥的一個菜,就是用豬油渣炒的一碗大白蘿卜。


    可朱雄英還是吃的極為香甜,他覺得這種喜宴上的菜,有種味道,比死人飯中吃。


    他用筷子夾起一塊油渣,又突然像是想到什麽似的看了看雷大虎,又看了看幾個隨身的兵士,最後,他又看向傅讓。


    他放下筷子對傅讓說道:


    “看見這油渣我倒是想起件事,當年...我年幼時,隨皇爺爺和父親出宮幸街,恰逢有戶人家殺豬,我就問皇爺爺,說如今天命歸明,我朱家柄政江山,殺豬殺朱,豬朱同音,不詳亦不敬,為何不禁?”


    “可皇爺爺笑著說,如今雖說我朱家坐了天下,可我朱家也斷然沒有禁止民間不準吃豬肉的道理,要是姓米姓麵的坐了天下,那還不準天下人吃糧食了?”


    “要是我朱家不慮江山,不為百姓做主,如元庭一般魚肉鄉裏,至社稷於不顧,別說老百姓隻是說一說,就是真殺了又當如何?”


    傅讓是個有眼力見的,朱雄英剛張嘴的時候,他就放下了筷子,安靜的聽著朱雄英的話。


    朱雄英說完後,他又第一時間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聖上心念天下,明月入懷,殿下也是闊恢磅礴,我大明的江山社稷...”


    朱雄英也耐心的聽他說完,並且笑嗬嗬的點了點頭。


    嗯...到底是跟著太子爺的人,傅讓說話中聽。


    “囉嗦了,囉嗦了...”


    雷大虎依然在努力幹飯,並且把蘿卜咬出了哢哧哢哧的聲音。


    這種話,扯他一百個嘴巴子,他都說不出來。


    沒那個文化。


    這時,那個一身新衣卻又衣衫襤褸的姑娘去而複返,手裏還捧了一個用抹布墊著的瓦罐。


    瓦罐汩汩的往外冒著熱氣兒,看模樣剛從爐火上撤下。


    放在桌上後,她抽著冷氣把兩隻手伸在臉頰兩側揪了揪耳垂。


    雷大虎用筷頭在瓦罐裏頭攪動幾下:


    “這啥肉啊?”


    朱雄英看著罐裏依稀能看清的飛禽腦袋和爪子,又看那個丫頭燙的隻顧抽涼氣,就一本正經的接了一句:


    “我琢磨著應該不是大象,模樣對不上...”


    雷大虎眼睛大了些,顯得多少有些震驚。


    你家用太醫真是不虧啊...


    那個姑娘也忍不住笑了聲,然後又攸的收住,解釋道:


    “爹進山打的野雞,春夏天行市不好,就這一隻,本來是讓大哥和大嫂...爹說,您幾位是貴人...”


    朱雄英笑嗬嗬的點點頭。


    銀子頂上勁兒了。


    到底是鄉下人,厚道...


    “坐下吃點?”


    看著滿座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的兵,她看看肉,又看看兵,然後咽了口唾沫,堅定的搖了搖頭,拒絕了朱雄英的邀請:


    “不了,還得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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