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時候,柳依心在周倩兮的生日派對上又見到了傅雨筠。


    此時傅雨筠已經徹底將他當作陌生人,哪怕周倩兮有意引導他們和好,傅雨筠除了和他不冷不熱打了個招呼外,整場派對都沒看過他一眼。


    兩人曾經到底是好朋友,現在變成這個樣子,柳依心有點難受,喝了幾杯酒後,幹脆提早離開包廂。


    近來正降溫,剛走出飯店,冷風就順著脖頸往衣服裏麵鑽,吹得柳依心全身發涼。


    他不由伸手摸了摸空蕩蕩的脖子,又到了該戴圍巾的季節。


    可他向來不喜歡脖子被束縛的感覺,衣櫃裏除卻謝期霖送他的那條草綠色圍巾,再無旁的圍巾。


    分手半年,柳依心以為自己已經習慣沒有謝期霖的日子,可每當這時候,他就又會想起謝期霖。


    這半年謝期霖不上學,都在做些什麽。既沒有登陸《天落盛世》,也沒有再開直播,是又沉迷在什麽新遊戲裏麵嗎?


    就因為分手,說不來學校就不來,這麽任性,就這還敢說考公務員,柳依心看他以後在社會上存活都夠嗆。


    醉意上來,柳依心感覺四肢有點發軟無力,這裏距離可以打車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柳依心走也不想走了,幹脆一屁股坐在路旁的台階上,用手捂住熱脹的腦袋,想靜坐一會兒。


    不知道他坐了幾分鍾,傅雨筠也從裏麵出來,唇裏含著一支煙,剛用打火機點上火。


    柳依心聽見身後有聲響,回頭看了一眼,正和一邊抽煙一邊無聊隨便張望的傅雨筠對上視線。


    兩人都怔了一下。


    隨後傅雨筠就挪開眼神,用手指夾住煙,往另一處走去。


    “傅雨筠,”大概是酒意上頭,柳依心腦袋一熱,出聲叫住她,“等等……”


    傅雨筠卻並沒有止住腳步,相反,腳步還邁得更快了。


    柳依心受不了被這樣冷漠忽視,脾氣一下就上來了,從地上起來追上去。


    “傅雨筠!”柳依心快步截住她,“我叫你呢。”


    傅雨筠被他堵住,才停下腳步,冷冷看著他:“什麽事?”


    柳依心發現傅雨筠和謝期霖真的很像,兩人沉著臉的神態,幾乎一模一樣。


    隻不過傅雨筠以前總是笑眯眯的,以前很少對他擺冷臉。但現在,傅雨筠臉上毫無笑意,看他的眼神甚至比謝期霖更冰冷無情,仿佛像在看仇人。


    為什麽會這樣?


    柳依心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他隻不過同謝期霖分個手而已,而且還是因為謝期霖不在乎他感受,無理取鬧。


    這次傅雨筠見到他並沒有掐滅煙,煙味兒嗆得本來就有點受寒的柳依心又開始咳嗽。


    傅雨筠對此毫無反應,仍舊一口接著一口地抽煙。


    這麽久了,傅雨筠的煙癮到底是沒戒掉,她還沒追上她那個喜歡的人嗎?


    見他一直不說話,傅雨筠不耐煩地皺起眉,打算離開。


    “傅雨筠,”柳依心又跟了兩步,最終還是開口,忍不住問道,“謝期霖最近怎麽樣?他好像一直沒來學校……”


    “你們已經分手了,沒有必要再關注彼此的生活。”傅雨筠冷冰冰地回他。


    柳依心是第一次談戀愛,他不知道別人分手是不是也像他和謝期霖一樣,鬧得老死不相往來,連曾經的好朋友也反目成仇。


    如果是這樣,如果是這樣……那他的確是有些後悔了。


    他當初應該和謝期霖好好談談的。


    他們分手分得實在很倉促,他當時滿腔怒氣和悲涼,謝期霖又在生病,在他提出分手後,謝期霖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就昏了過去。


    他真的沒有想到,那會是兩人最後一次見麵。


    他其實是想聽謝期霖向他解釋的。整個暑假,他無數次朝窗外看,希望謝期霖再出現在他窗下,對他說柳依心,你下來,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吧。


    然後他們就能像曾經無數次吵架又和好那樣,他跑下去,抱住謝期霖,兩人吻在一起。


    三百多公裏謝期霖都能連夜趕來。他們兩家中間隻隔了一座城,謝期霖為什麽就不能再過來找他一次,他們把話說清楚。


    在酒精的催化下,素日積累的委屈此刻全部浮上心頭,柳依心抑製不住地哭出來,帶著哭腔嘶啞地說道:“為什麽,為什麽你們都要這麽對待我?我又沒做錯什麽!謝期霖他不該對我道歉嗎?我隻是想要他一個道歉,他都做不到嗎?!”


    他等了半年,這半年謝期霖居然就沒出現過!


    他到底在做什麽!


    柳依心覺得自己真的好恨謝期霖,可又克製不住地想念他,想念兩人曾經在一起的美好時光。


    傅雨筠看他毫無形象地流下眼淚,似乎有些動容,掐滅煙,語氣柔和了一點,說道:“學長,你沒做錯什麽,你和我弟提分手也是對的,是我弟有病,他沒辦法和普通人一樣表達感情。對不起,我替他向你道歉。”


    柳依心抽噎說:“我不要你道歉,我要謝期霖對我道歉。”


    憑什麽謝期霖犯錯了就可以躲起來,讓傅雨筠替他出麵。他是和謝期霖談的戀愛,不是和傅雨筠談的,他要見謝期霖。


    柳依心衝動說:“我要去找謝期霖。”


    他受夠了。不分手難受,分手也難過,他受夠了日複一日的等待,謝期霖躲著他,那他就去謝期霖,像曾經兩人確認關係那樣,找謝期霖要個說法。


    “謝期霖在哪?他現在是不是在家?”柳依心的行動力一向很足,立刻拿出手機訂票。他知道他們家的地址,他要立刻去找謝期霖。


    聽到他這麽說,傅雨筠的臉又立刻繃緊了,聲音也隨即變冷,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手機:“柳依心,你夠了。”


    柳依心茫然地站在原地,他從不知道傅雨筠也會變臉變得這麽快。


    傅雨筠表情很憤怒,又很悲傷,眼眶也迅速泛起紅意,用一種很無力的語氣,對他說:“柳依心,算我求你了,你放過我弟吧。”


    謝期霖好不容易才控製住病情,上周剛出院,怕她弟再出事,她媽連班都不敢上了,每日在家看著謝期霖。


    柳依心這時去找他,讓她爸媽知道她弟原來是個同性戀,和男人談戀愛談得變成這樣,一通輸出,柳依心拍拍屁股離開了,是想要他們全家都去死嗎?


    他們隻是普通的家庭,再經不起這樣折騰。


    傅雨筠把手機還給柳依心,也掉下眼淚,說道:“柳依心,不是隻有你為感情傷心難過。我弟他是做錯了事,對不起你,他受傷他活該。但他以前對你也還好吧,你都和他分手,馬上就要出國了。你就當看在你們兩個曾經好過的份上,行行好,別再出現在他麵前,給他一條活路,行嗎?你放過他,也放過我和我爸媽……”


    說到最後,傅雨筠已經泣不成聲。


    這是柳依心頭一次見傅雨筠哭。


    他呆滯地站在原地,臉上的眼淚被風卷走,兩隻眼又酸又澀,不明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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