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車廂裏的服侍她的小丫頭,要比那黑衣人心狠很多,扭著她的下巴,又給她灌了一顆藥,才解了身上的繩索,給她換了衣衫。


    直到人被摔在軟枕裏,才知道剛才吃的藥是軟筋散,還是加強版的,如今不但身體成了軟麵條,連口都不能言了。


    這小丫頭明顯不會服侍人,給她換完衣衫,便端坐在一邊,愜意的吃著小點心,好像是度假遊玩,不是綁架劫持。


    路越發平坦,該是上了官道,堂而皇之的走官道,不知道有沒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跟在江明軒身邊的侍衛,也就是挾持她的黑衣人,大理寺卿常旭,還有那更換的藥瓶,所有的事仿佛都是奔著她來的,目的十分明確。


    策劃這一切的人,應該早就知道她被壓製了內力,不然這一路行來,黑衣人不可能隻綁她的手。


    知道她沒有內力的除了蕭雲瑾,還有更換藥瓶的人。


    那天浮生酒樓人滿為患,二皇子、六皇子、蕭雲瑾、還有安玉堂。


    安玉堂一直是皇帝的死忠派,奪嫡之爭中,沒有占位,卻能穩坐戶部尚書的位置,這幾人中沒有一個是簡單的人物。


    僅憑一個撿到的藥瓶,就能迅速做出反應,可綁架她又是為了什麽呢?目的為何?


    正想著,馬車停了下來,她身體隨著慣性被甩了起來又跌回軟枕裏,摔了個七葷八素。


    這感覺可真讓人討厭,蕭雲瑾就是王八蛋,不然她也不用這麽被動。


    “小姐我們到了。”


    蘇沐希被攙扶著下了馬車,本就漆黑一片,還偏偏往她頭上帶了個帷幔。


    昏黃的燭火由遠及近,她勉強能看個輪廓,雖然他們避著她,但那易容小廝偶爾泄露的幾句話中,她已經大致明白,他們進了官家客棧,可是膽大包天啊!


    她裝作無覺得,任由小丫鬟把她攙扶進樓上的房間。


    頭上的帷幔摘下來,視線重新回歸,房間比較簡陋,但這格局卻是她最熟悉的,是統一製式的官家驛站。


    大雲朝建國不足百年,雖底蘊不深,卻正直鼎盛,這官家驛站便是代表,城與城之間,一日行程必有一站,雖掛名官家,對普通人也是開放的,來往客商,或者遊玩的學子,總之是利民之事。


    她在西北,如無戰事,最喜歡勘察地形,西北有好些官家驛站,都是她選址督建的。


    她四處打量了一遍,有相似卻不盡然,所以這不是去西北,而是南下了。


    摸清了對方是哪一路,這陌生的驛站,反倒帶著幾分親切。


    隻是那小丫頭仿佛看不得她好,幾乎是房間門一關,她就被甩在床上。


    “你幹什麽?”


    “這就心疼了?”


    易容小廝冷哼一聲,“你想死不要連累我。”


    他把蘇沐希攙扶起來,在床上安置著躺好,便對上了一雙清亮的眼眸,那裏映著他的樣子,他看的一愣,“你也別耍花樣。”


    蘇沐希眨眨眼,她沒想耍花樣,就是覺得他這易容術當真不錯,這麽近她完全沒看出一點假來。


    易容小廝顯然沒理解她這眨眼的意思,愣了一瞬,便直起身對著高傲的小丫鬟說道:“好好看著,別壞了大人的事,我在隔壁。”


    小丫鬟坐在桌前喝茶,看他們眉來眼去,心裏十分不屑,直到人走了,才笑著遁步到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蘇沐希,眼裏帶著陰冷的光,連手上的把玩的匕首,都被映襯的冰冷了幾分。


    刀尖鋒利,在蘇沐希漂亮的臉頰上遊走,紅色的血夜隨著刀尖起舞,小丫鬟冷著麵孔,望著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蘇沐希。“不怕嗎?這小臉已經花了。”


    臉頰上的輕輕癢癢的,並不是很痛,蘇沐希上輩子受過太多傷,這點疼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她隻是專注的觀察對方,這個人給她的感覺很熟悉,就跟偽裝在江明軒身邊的侍衛一樣。


    她見過易容小廝偽裝成侍衛的樣子,但沒見過現在他們裝扮的樣子,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她跟蕭雲瑾已經到了西北安營紮寨。


    在西北戰場上見過的人,出現在江明軒的身邊,現在還要帶著她南下。


    真是好大一張網。


    小丫鬟見蘇沐希不理自己,有些惱怒,用刀背拍拍另一邊幹淨的臉,“有骨氣,我看你能撐幾天。”


    蘇沐希眨了下眼,意思很明顯,我等著。


    冷哼一聲,小丫鬟直起身,把匕首一甩,擦過燭火飛向對麵的牆壁,房間霎時一片漆黑。


    一夜過去,蘇沐希有了一個全新的身份,從世子夫人變成了商賈妻,如今得了重病,要南下去尋名醫求診。


    昨夜飯也沒吃,衣服也沒換,天蒙蒙亮就被揪了起來,蘇沐希頂著半張血跡斑斑的臉,出現在易容小廝的麵前。


    把他嚇了一跳,轉頭去看罪魁禍首,小丫鬟是一點情麵也不講,冷嗤一聲,轉身去屏風後麵整理自己。


    易容小廝隻說了一個你字,便住了口。


    他扶著蘇沐希坐下,“我去給你打水。”


    蘇沐希點了下頭,她其實很好奇,這兩個人沒有絲毫默契,卻搭檔挾持她一事。


    女人明顯是要殺了她,那眼神根本藏不住,男人就有些奇怪了,她竟然從他的動作中體會到了,小心翼翼。


    溫熱的毛巾,輕拂在臉上,帶走了幹結的血痂,冰涼的藥又浸潤了一遍,蘇沐希整個人都舒服起來。


    她張了下嘴,無聲的說了聲餓,那個男人微微皺了下眉頭,不知道讀懂了她的意思沒有,反而端著水盆離開了。


    蘇沐希其實也隻是想求證一下,但真當他端了碗粥過來的時候,還是覺得有些詫異。


    這次他沒有在安排小丫鬟伺候她,而是親自動手。


    一勺一勺的喂進她的嘴裏,溫度剛剛好。


    小丫鬟先是冷嘲熱諷,後是沉聲催促。


    但易容小廝絲毫不理會,慢條斯理的喂他的飯,蘇沐希沉默的吃著,有一瞬間甚至吃出了些溫情的感覺。


    蘇沐希一邊觀察兩人,一邊揣摩兩人的身份,以及背後主使的是哪一方的人。


    經過這一番折騰,出門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店老板正坐在櫃台後麵撥算盤,大廳裏已經有落腳客人在吃早飯。


    蘇沐希照例帶著帷幔,小丫鬟估計有氣,扶的不是很用心,行至轉角處,一步踏錯,人就往前倒,小丫鬟本就沒什麽耐心,又剛好錯了一個身位,隻抓住了鬥篷。


    羅裙精致繁瑣,鬥篷隻是披在身上,抓住跟本沒用,人已經摔了下去,還是最後麵的小廝出手,才避免滾下樓梯。


    這番動靜太大,驚動了吃飯的客人,探究的目光望過來,顯然是沒見過丫鬟小廝都在,還讓夫人摔跤的事。


    吃飯的客人,因為角度問題看得不甚清楚,但店掌櫃看了個十成十,帷幔下的那張臉已經全花了,傷口很新,結痂還鮮豔的很。


    這明顯不是什麽夫人小姐,南下看病,這更像是夫人遇到了強盜。


    他心下悍然,盡量保持鎮定,既然已經站起身,便從櫃台後麵走了出來,“客人可有摔倒哪裏,小店後麵住著位大夫。”


    小丫鬟惱羞成怒,卻引而不發,上前扶起蘇沐希,端的是小心翼翼,嘴上說的是夫人恕罪,還順著掌櫃的話,詢問她傷在哪裏,手上卻用力把人提起來,還捏著她的命脈。


    蘇沐希這一下摔的不輕,身上無力,隻能細細的喘息,來緩解身上的痛,她靠在小丫鬟的身上,抬手微微擺動了下,順著他們的意思,表示自己無事。


    反正她這一摔,目的已經達到了。


    小廝跟掌櫃的推說不用了,讓丫鬟扶著蘇沐希先上車,他自己留下來結算銀錢,眼神往樓梯轉角處望了幾眼,沒有發現異常。


    他潛伏在江明軒的身邊很長時間,沒人發現異樣,卻被蘇沐希一眼看穿,包括監牢裏麵的順從,這一切都太過順遂,順遂的讓他有些害怕,總覺得還有什麽事,是他沒有想到的。


    車馬行進,離官家客棧越來越遠,掌櫃的才鬆了一口氣,他剛才問得小心,也知道對方就算受傷,也不可能留下看大夫,但就是繃著一口氣,如今才算緩過來。


    客棧大廳裏,恢複了往常的樣貌,有兩個熟悉的人在一起,討論剛才發生的事,有一個瘦小的身影,瘸著一條腿,慢慢的挪到客棧外,看著那消失在路盡頭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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