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有些涼意,蘇入翰關上了窗子,在回頭的那一刹那,忽然感覺幕雪逝的情況有些異常。他趕緊走了過去,發現幕雪逝的手放在胸口的位置,胸口的衣服,已經被他攥成了一團爛布。


    “不……不要在想……救救我……”幕雪逝無意識地呻吟著,臉上的表情因為痛苦而扭曲著。


    蘇入翰有些著急地扶起幕雪逝,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用手去探幕雪逝的鼻息和脈搏,發現脈象已經大亂。幕雪逝忽然一個劇烈的顫抖,發瘋一般地抓住蘇入翰的胳膊,聲音急促地說道:“救救我……救救我……”


    蘇入翰想為幕雪逝運功,暫時穩住心神,然而幕雪逝根本無法鎮定下來。蘇入翰不能點他的穴道,那樣很容易因為無處發泄而導致瘋癲。所以蘇入翰也隻能盡自己的力氣穩住幕雪逝,將他按倒在床上。


    “救救我……告訴我……告訴我……”幕雪逝忽然一個翻身,朝蘇入翰的胸口抓去,眼睛裏麵布滿了血絲,神情痛苦至極。


    蘇入翰大概聽清楚了幕雪逝的哀求,便將耳朵貼在他的唇邊問道:“告訴什麽?你剛才說些什麽?”


    幕雪逝顫抖著嘴唇,忽然猛地朝蘇入翰的臉上抓去,蘇入翰的左臉頰立刻多了幾道血痕。


    “告訴我……三皇子……三皇子……到底要我想……想起什麽……什麽……才會……才會……才會放過我……求求……你……求求你……你……”


    神情一滯,蘇入翰聽清楚了幕雪逝哀求的是什麽……


    隻是,該做些什麽,蘇入翰的大腦卻是一片空白。


    忽然感覺自己的耳朵上一片濡濕,蘇入翰猛地發現,幕雪逝竟然在用舌頭輕舔自己的耳垂。雖然他的動作有些不穩,但是蘇入翰從那討好的神情可以看得出,幕雪逝打算用美色誘惑自己。


    蘇入翰心中一緊,想起方才那個眼神冰冷的幕雪逝,徹底了解到這種藥會讓人痛苦到何種地步。


    蘇入翰一邊製止著幕雪逝的動作,一邊穩住因為他的動作而變得紊亂的呼吸。越是如此,幕雪逝就越是步步緊逼。那微微敞開的領口處隱隱約約露出裏麵白皙透明的皮膚,往下滑動,便是櫻紅小巧的凸起……


    一個愣神,蘇入翰仿佛看到幕雪逝那極度哀求的目光之下的冷嘲熱諷:男人,心思不過都是一樣的肮髒和鄙陋……


    蘇入翰握住了幕雪逝的手,將他死死固定在懷裏,製止他的一切動作。幕雪逝還是沒有放棄求饒,手攥著蘇入翰的骨節已經哢哢作響,嘴裏還不停地念叨,“告訴我……三皇子……要……要我……想起……什……什麽……”


    蘇入翰聽到這些話,不知該為誰心痛。


    “啊……”


    忽然一陣嘶啞的低吼聲,幕雪逝的藥效仿佛發揮到了極致。他開始如同一個沒有理智的瘋子,到處噬咬撕扯,嘴裏大喊著“不要想……我恨你……”之類的話。還會拿起一些鋒利的東西朝自己的身上紮。


    蘇入翰臉色大變,趕緊上前阻攔,不想自己如此大的功力,竟然覺得製住這樣一個人有些吃力。


    “額……”一口鮮血猛地從幕雪逝的口中噴薄而出,濺在了蘇入翰的臉上,脖子上,到處都是。


    蘇入翰再也猶豫不得,封住了幕雪逝的兩個穴道,將他平放在床上,用最快的速度幫他運功安神。幕雪逝眼神空洞地看著窗子外麵,嘴裏喃喃道:“告訴我……不然就殺了我……”


    蘇入翰集中精力,將兩根手指對準幕雪逝心口窩的位置,一股一股的氣流湧入幕雪逝的身體,幕雪逝的呼吸終於開始變得平穩。


    殿下,對不起,我實在不能一直看著幕雪逝這樣下去……


    不知不覺,天都蒙蒙亮了,蘇入翰就這樣和幕雪逝折騰了一宿,幕雪逝終於被蘇入翰點開了穴道,頭發淩亂,瞳孔發散。蘇入翰也有些累了,坐在幕雪逝的床邊,靜靜地看著他。


    “告訴我……不然就殺了我……”幕雪逝還是這樣一句話,反複不停地說了將近一夜。


    蘇入翰心理憋得呼吸不暢,他凝神看了幕雪逝許久,終於歎了口氣說道:“我告訴你,全都告訴你……”


    蘇入翰的聲音平緩穩重,但是言語細膩,語氣柔和,幾乎將幕雪逝前些日子和三皇子所發生的一切都盡數講給幕雪逝聽。幕雪逝開始漸漸明白三皇子這兩天說的一些話都是什麽意思,也開始明白三皇子對自己這般殘忍到底為的是什麽……


    蘇入翰的話音剛止,天就亮了,一縷晨曦之光射入屋子,刺痛了蘇入翰的眼睛。


    “我要走了,你記住,多保重。”蘇入翰邁步朝外走去,臨到門口,還回頭看了幕雪逝一眼,見他似乎睡著了,便輕聲推門出去了。


    三皇子就在蘇入翰平日練劍的那個地方揮舞著手中的長劍,地上白茫茫一片,都是三皇子手中的劍挑下來的落花。三皇子一身束腰白衣,眼神漠然,身形矯健,似乎與這滿地的落花融為一體。


    這樣的三皇子,和屋中那個美如畫的人兒,仿佛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三皇子手裏的劍朝蘇入翰指去,在蘇入翰的鼻尖處停留。蘇入翰站得筆直,如同一尊石像,棱角分明的臉上帶著一抹倦意。


    “什麽都不用告訴我。”三皇子收了劍,朝自己的寢宮走去,留下蘇入翰一個人佇立在原地。


    屋中並沒有三皇子想像中的淩亂,一切盡然有序,而那道清冷的身影,卻沒有出現在床上。三皇子側目,發現了端坐在大案旁的幕雪逝。


    幕雪逝雖然臉色不太好,可是精神確實顯得很好,他端著茶碗,漂亮的手指在茶具上輕輕摩挲,臉上帶著一抹淺笑。


    這樣的幕雪逝有些恍惚不真實,三皇子不敢去勸服自己相信幕雪逝已經記起來一切了,因為太了解希望過後的那種絕望的滋味,三皇子隻能靜靜地佇立在門口。


    “三殿下怎麽不進來?”幕雪逝瞥了三皇子一眼,眼中的諷刺顯而易見。


    三皇子聽到三殿下,就意識到剛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妄想,不過幕雪逝肯下床,坐在這裏和自己講話,已經是一大改觀。


    三皇子平和了一下語氣,淡淡問道:“醒了?”


    “一直沒睡!”幕雪逝平靜利索地答道。


    三皇子發現,幕雪逝今天刻意整理了一下自己。長發及肩,用一個琉紋簪子隨意鉤起。淺藍色的長袍及膝,下麵是乳白色的長褲,一雙白皙的小腳裸露在外麵,顯得惑人無比。三皇子想起,幕雪逝以前喜歡把自己的腳伸在三皇子的腳上摩挲,他嘴裏管這個動作叫“蹭蹭”。


    三皇子覺得今天的幕雪逝美得有些不真實,他朝幕雪逝走過去,坐在他的身邊,幕雪逝也沒有絲毫抵觸之意。


    “殿下,我都想起來了。”幕雪逝的嘴角揚起一抹清麗的笑容。


    我都想起來了……我都想起來了……


    三皇子的腦中反複默念著這六個字,有些 不能說服自己的感覺。他想保持理智,卻感覺潮水一般的喜悅衝擊著自己的大腦,卷起驚濤駭浪,撞得他暈暈乎乎,怎麽都無法清醒。


    下一秒鍾,三皇子已經將幕雪逝擁入懷中,氣息不穩地問道:“你都想到些什麽?”


    幕雪逝一笑,聲音幽幽地在空氣裏回蕩。


    “我想起你送給我一匹馬,我們一同騎著去遊玩;我記得你為了我和皇上鬧翻了臉,在大堂上公然為我洗冤;我記得默孺蠱師欺騙我,說你中了劇毒,我為你在草叢中等著鶯蘭花開;我記得我們一起去湖邊看螢火蟲,還有你送我的那盞燈籠……”


    “夠了……”三皇子撫著幕雪逝頭發的手微微顫抖著,“想起來就好。”


    “因為我從來沒有忘記過!”


    幕雪逝的一句話,讓三皇子的灼熱的目光慢慢冷卻,他輕輕推開幕雪逝,眼睛盯住他,問道:“你說什麽?”


    幕雪逝也回望著三皇子,眼中的肅殺之氣越來越濃。


    “我說我從來沒有忘記過,我如此清楚地記得曾經是怎麽欺騙你的。三殿下,不要以為隻有你會折磨人,我,幕雪逝,同樣也會……”


    “為何欺騙?為何折磨?雪公子不妨說說看,讓我也受教一下。”三皇子的聲音沉靜得如同一汪死水,讓周圍的風都停止了流動。


    幕雪逝輕輕閉上眼睛,對著窗外說道:“欺騙就是我清楚地知道前些時日是怎麽對你的,而折磨,就是我前些時日給你的那些溫柔,那些關心,都是為了這一刻用來報複你。”


    我前些時日給你的那些溫柔,那些關心,都是為了這一刻用來報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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