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時候,溫度開始下降,幕雪逝是在冷意中才有了一絲知覺。蘇入翰感覺幕雪逝的身子動了動,似乎是在找暖和地方往裏麵鑽。他又把幕雪逝摟得緊了一些,兩條胳膊全都圈住他,這樣一來,幕雪逝整個人都紮在了蘇入翰的懷裏。


    大概覺得舒服了一些,幕雪逝又閉著眼睛酣睡起來。


    盡管幕雪逝很老實,可是蘇入翰卻一整夜都沒有合眼。官兵整整在這周圍搜捕了一夜,不知道有沒有驚動附近的人家。哪些人從這裏來來回回穿過數次,都因為天黑的緣故,沒有看到幕雪逝和蘇入翰。眼看著天快亮了,蘇入翰意識到他們要離開這裏了。


    幕雪逝在蘇入翰的懷裏紮了幾下,終於慢慢睜開了眼睛。感覺身邊的人很熟悉,幕雪逝側頭,就對上蘇入翰那雙深邃的眼睛。看了有幾秒鍾,幕雪逝大概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眼睛驀地睜大,嘴裏跟著叫嚷道,“清雅她們沒去看熱鬧,師父你耍我呢對吧?”


    蘇入翰有些無奈,都到了這個時候,幕雪逝還和自己計較這個。看來昨天晚上封住他的穴道是正確的,不然憑幕雪逝的這一張嘴,這一路上他們不知道被圍攻多少次了。


    “怎麽在樹上?”幕雪逝驚了一下,身子左右晃動,弄得樹枝嘩嘩作響。


    蘇入翰趕緊把幕雪逝又按到了自己的腿上,掩住了他的嘴,警告道,“現在宮裏的人到處搜捕我們,你再鬧小心一會兒被抓回去。”


    “為什麽要抓我們?”幕雪逝被蘇入翰掩著嘴,隻能用眼神去質問蘇入翰。


    蘇入翰知道自己不回應他,他肯定不會罷休,所以隨便編造了一個理由。


    “皇上下令不允許宮裏任何一個人出宮,我們是逃出來的,必然會被逮回去。”


    “為什麽不允許出宮?平時不是可以麽?”


    幕雪逝睡了一夜,養足了精神,這會兒有無數的疑問要蘇入翰解答。而蘇入翰既不能和他說太多,怕他會亂想,又不能用一兩句把他打發了,最後隻能濃眉一皺,狠狠地掃幕雪逝一眼,幕雪逝立刻就不吱聲了。


    不過幕雪逝也不是老實人,這會兒聽蘇入翰這麽一說,心裏開始嘀咕,想前前後後發生的一些事情,琢磨到底因為什麽。至於蘇入翰說的那個宮裏人不能隨便出宮,所以被搜捕的理由,幕雪逝自然不會相信。


    想來想去,幕雪逝隻想到一種可能,就是凜王要把自己抓回去。因為除了幕雪逝身邊的那幾個人,其餘的人都不希望幕雪逝待在宮裏。雯陽公主雖然一直視自己為敵,可是也沒必要把自己抓回去自己走了豈不是正順了她的心了。


    腦中一浮現凜王那張陰邪的臉,幕雪逝就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蘇入翰發現了幕雪逝的異常,語氣稍稍柔和了一些,問,“冷麽?”


    幕雪逝搖搖頭,朝蘇入翰一臉正色地說,“師父,我們趕緊逃遠著點吧。”


    蘇入翰不知道幕雪逝又想到了什麽,看他的神情,像是明白了自身的處境。他輕輕撫了撫幕雪逝的頭,安慰道,“別怕,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們的馬還沒回來,這樣逃跑肯定沒一會兒就被追上了。”


    幕雪逝幹笑了幾聲,故作鎮定地說,“我有啥怕的,我就是……”


    還沒說完,就被蘇入翰掩住了口鼻。


    幕雪逝這才發現不遠處正有大批的士兵朝這裏湧來,有的是騎著馬的,有的是直接跑著的。他們手裏拿著兵器,臉上流露出謹慎的神情,眼睛四處瞄著,就怕遺漏了什麽地方。就連稍高一點兒的草叢,都有人拿劍在裏麵亂捅一陣。


    幕雪逝感覺那些劍下一秒鍾就會捅到自己的身上。


    忽然,有一個人騎馬朝這棵樹的方向趕來,他似乎感覺到了這裏有響動。幕雪逝全身上下都繃得比石頭還硬,蘇入翰倒是沒有什麽表情變化,冷冷地注視著下麵這個人。


    那個人在樹周圍晃動了一圈,沒發現有什麽可疑的跡象,於是慢慢抬起了頭。


    幕雪逝剛要張大嘴,就看到這個人軟倒在了馬背上,一切就是瞬間發生的,根本沒有給幕雪逝任何反應的時間。緊接著,蘇入翰抱著幕雪逝躍上了馬,朝東邊無人的方向跑去。


    最初並沒有人發現蘇入翰和幕雪逝的身影,這匹馬不及蘇入翰自己的那匹馬速度快,跑了一陣,就明顯慢了下來。前麵就出了這個樹林,很快就到了街道口,一旦到了街上,想逃跑就相對容易一些。


    忽然,馬不知是踩到了什麽東西,身子一個踉蹌,幕雪逝差點兒滾了下去。蘇入翰趕忙拽住幕雪逝,將他的身子扶穩。幾乎同時,周圍開始響起一群鳥的叫聲,顯得淒厲刺耳。蘇入翰意識到這是一種暗號,他和幕雪逝中了對方的一個埋伏。


    這會兒再扯動韁繩,身下的馬也無法動彈分毫,馬腿像是被什麽東西纏住了。蘇入翰抱起幕雪逝,從馬上躍了下來,腳尖剛要沾地,忽然想起這周圍或許還有別的陷阱,便再次用腿發力,施展輕功朝遠處飛去。


    結果還沒走多遠,上方忽然落下一張大網,足足有幾十米長,幾十米寬,直接將幕雪逝和蘇入翰罩在了這個網裏。


    而四周,瞬間響起了無數的馬蹄聲,四麵八方的士兵在聽到這個暗號之後,駕馬朝這裏狂奔過來。


    幕雪逝被蘇入翰剛才那一番折騰,躍起又落下,落下又彈起,眼睛裏已經開始冒金星。現如今再看到這麽大的一張網,瞬間就想到了甕中之鱉這個詞。無奈凜王想抓的人是自己,竟然連累到了蘇入翰,想到此,幕雪逝忽然覺得有些對不住自己的師父。


    幕雪逝本來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要是實在跑不掉,就讓他們把自己帶回去,讓蘇入翰一個人走好了。結果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身上的網已經不見了,他再往身邊一看,頓時瞪大了眼睛。


    那張幾十米長,幾十米寬的大網,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被蘇入翰抓在了手裏。蘇入翰揮動那幾百斤重的東西,如同甩一塊絲帕一般輕鬆,沒一會兒,那張網就蓋住了一個方位衝過來的數十個士兵。


    蘇入翰抱起幕雪逝,從那些被罩著的士兵頭頂上踏過,簡直如履平地。幕雪逝的眼珠子就要瞪出來了,這是他第一次在別人頭頂上走,感覺實在是太刺激了,就好像自己瞬間變成了大俠一樣。


    快走到盡頭的時候,蘇入翰看中了一匹馬,直接將那士兵踹了下去,自己抱著幕雪逝躍到馬上,朝那些士兵來的方向奔逃。這樣一來,就不用擔心前麵的路上有陷阱了,蘇入翰一揚馬鞭,馬又加速朝前跑去。


    後麵的隊伍趕緊調轉方向,朝蘇入翰這邊追過來。剛才繞了一個圈子,這會兒離街上又多出了一段距離,蘇入翰把手指放在口中,發出一聲哨響。沒一會兒,一匹馬迎麵跑了過來,蘇入翰飛身躍起,又和幕雪逝穩穩落到那個馬的身上。


    幕雪逝現如今已經沒了危機意識,因為在他的眼中,蘇入翰無疑成了神一般的存在。經過剛才這麽一番折騰,他倒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好像身上的男兒之氣一下被激發出來了。幕雪逝暗歎自己當初偷懶,現如今都不能自己騎一匹馬,不然這會兒和蘇入翰並排而騎,該是多麽英姿颯爽的感覺。


    蘇入翰回了自己的馬,馬速遠遠超過了後麵的那群人,眼看著就到了街上,蘇入翰的麵前出了五條街。亦如幕雪逝最初見過的那樣,他們的麵前出了五個分岔口,到底走哪一條,成了蘇入翰要當即決定的事情。


    他們要到的一個接應點,是在穿過這五條街道後的一條橫貫五街的主街上,不管從哪條街道經過,最終都會到達那條主街,隻是相互之間的距離差了很多。而且在那條主街上,一定還會有埋伏,蘇入翰必須要先甩掉身後的人,用最快的速度衝上主街,這樣才能在主街遭遇圍攻的時候,減輕一些壓力。


    打算好了之後,蘇入翰忽然減慢了馬速,開始朝最西邊的街道緩緩向北行駛。幕雪逝也感覺他們的馬速明顯慢了下來,心裏一慌,回頭看向蘇入翰的臉,問,“師父,馬是不是跑累了?”


    蘇入翰搖搖頭,沒有說話,緊跟著後麵轟隆隆的馬蹄聲就跟了過來。蘇入翰這時才開始加快速度,追上來的一匹馬已經和蘇入翰並排而騎的位置,蘇入翰把馬速控製得很好,沒有超過那個人,也總是讓他差那麽一點點。


    不過這樣可算是哭了幕雪逝,幕雪逝看著身後的尖刀就差幾毫米的距離就要插到自己的身上,心裏想下一秒大概就完蛋了。結果下一秒那個尖刀還是和自己保持同樣的距離,幕雪逝心裏又開始敲小鼓,祈求這匹馬再稍微爭口氣。到最後幕雪逝的汗飆了一路,都一直處在這命懸一線的狀況裏。


    掐算了大概的時間,等那些士兵幾乎都追到了這條街上,蘇入翰忽然一伸胳膊,將身邊的士兵一把抓到自己的馬背撒謊那個。又朝身後的幕雪逝大喝一聲,“抓緊我的身體。”接著就縱身一躍,朝來時的方向急速撤回。


    蘇入翰的速度快得令人發指,腳底帶風般地從隊伍中颼颼穿行,甚至後麵的隊伍還不知道前麵發生了什麽事情,依舊跟著隊伍在追,蘇入翰的身影就已經從他們身邊穿過,抵達了最初的分岔口。而後又迅速趕到最東邊的街道,直接從馬市上掠走一匹馬,扔了些碎銀子在地上之後,就駕著馬在東邊的街道上奔走。


    而那位被蘇入翰扔上馬的士兵,無法控製這匹馬,仍舊迫不得已地朝前狂奔,而且很快甩開了後麵的隊伍。後麵很多追趕的士兵都看不清前麵的情況,以為在最前麵的還是蘇入翰和幕雪逝,便一直在後麵窮追不舍。直到那士兵從馬上滾落下來,緊跟著的幾名領隊發現異常,才急忙勒住馬頭,高聲命令後麵的馬停下來。


    後麵的隊伍因為速度過快,很多士兵來不及停下,就和前麵的馬撞到了一起。頓時整個隊伍一片混亂,前麵的幾個領隊的還因此發生了爭執,有的認為蘇入翰和幕雪逝就藏在街上,應該直接搜尋,有的認為他們已經從另一條街去了主街,應該迅速撤回,有的認為應該直接朝前追趕,或許他們還在後麵……


    而蘇入翰這次和幕雪逝上了馬跑了很久都不見一個追兵追過來,天才開始大亮,街上行人依舊很少,兩個人騎著馬幾乎是暢通無阻。幕雪逝終於可以喘一口氣了,剛才那一番折騰下來,幕雪逝渾身上下已經濕透了。


    刺激的感覺不在了,幕雪逝現如今隻想知道自己和蘇入翰要這樣跑到什麽時候,到哪裏才算是到了安全的地方。


    蘇入翰感覺幕雪逝臉色有些不好,蘇入翰在這條街上行了這麽久的路,已經歇得差不多了,就不知道幕雪逝能不能經得起這番折騰。幕雪逝的身體遠遠不如精神這麽好,大傷初愈,小傷又接二連三的來……


    “師父,我想尿尿……”


    蘇入翰還在想著,就聽到了幕雪逝甕聲甕氣的哀求聲。


    “怎麽?”蘇入翰有些為難。


    幕雪逝耷拉著腦袋,顯然是驚嚇過後的虛脫狀態,其實出了那麽多汗,本來沒有什麽水分想要排泄。就是心理作用,讓他覺得自己不去小解一下,就無法忍受的感覺。


    蘇入翰有些頭大,現如今他們正在趕路,別說停下,就是稍稍慢了一些,都有可能立刻被追上。可是看幕雪逝的表情又很痛苦的樣子,蘇入翰這一路上遇事都很果斷,可到了這時,竟有些拿不定主意。


    “真的不能再忍一下麽?我們再走一段路就可以暫時歇息一下了。”蘇入翰好脾氣地勸慰著。


    幕雪逝哭喪著臉,朝蘇入翰囔囔,“這種事咋忍啊?再不去就要出來了。”


    蘇入翰本來猶豫不決,結果聽到幕雪逝的叫囂之後,當即加快馬速,並語氣堅決地說,“出來也無妨,反正到了之後可以拿下來洗,你若是真忍不住,就由著自己好了。放心,我不會嫌你。”


    幕雪逝聽出蘇入翰的話說到後麵的時候,帶上了一絲笑意,頓時氣得雙手攥拳。但是無奈,自己還得指望著他活著,隻好咬咬牙,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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