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從片場回來,俞銘已經困得不行了,韓東還在進進出出,亂鼓搗一氣。


    “你幹嘛呢?”俞銘問。


    韓東將一個銅製風鈴懸掛在窗外,用紅筆在上麵寫一個“鸞”字。又在窗內擺上粉色的香水花,花瓣寫上自己和王中鼎的名字。然後又寫一道黃紙符,壓在粉晶碎石枕頭下麵。最後再喝一杯粉紅玫瑰花茶,回味其幽香之際,淡淡地吐出三個字:“招—桃—花。”


    俞銘也回了他三個字:“神經病。”


    “你信不信我這麽一招,一會兒王中鼎準來這?”韓東胸有成竹。


    俞銘嗤之以鼻,“你都嘟囔多少天了?他也沒來。”


    “我前幾天隻是說說,今天才正式行動好吧?”


    俞銘懶得搭理他,自己爬上床睡覺。


    韓東房間的門沒有關,他說話俞銘可以聽見。


    “銘兒啊,你有對象沒?”


    俞銘沉默了好久才開口:“沒有。”


    “你是目前沒有還是一直沒有?”韓東又問。


    “一直沒有。”


    “我擦,你這種人活著有什麽意思啊?要我是你早就去死了。”


    俞銘翻個白眼。


    韓東的聲音又從隔壁傳過來,“你是不是翻了個白眼?”


    俞銘一驚,他怎麽知道?


    “你是不是在想我怎麽知道?”韓東又開始神叨。


    俞銘死不開口承認。


    “我告訴你,你耳朵好使,我耳朵比你的還好使。隻要你在我十米範圍內,我就能聽到你心裏的話。以前住我斜對門的哥們兒,隻要他一想擼管我就知道。”


    “吹吧你就。”俞銘哼一聲。


    韓東說:“我沒騙你,隻可惜後來他走得太遠,他再幹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俞銘沒說話。


    “銘兒啊,你可別學他啊。”


    俞銘失眠了。


    韓東倒好,把人家禍害得心緒難平,他自己倒打起呼嚕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俞銘真的聽到門響。


    王中鼎默不作聲地走進韓東的房間。


    韓東已經睡著了,十幾度的溫度愣是不蓋被子,就那麽蜷在床上讓自己晾著。而且大屁股恰好撅向門口方向,弧度相當之猛,有種欠抽的撩人感。


    王中鼎忍住踹一腳的衝動,抖落開被子甩到韓東身上。


    電腦依舊開著,屏幕上顯示的又是韓東今日來的心情感受。


    “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


    “意誌堅如鐵,度量大似海。”


    “吃虧就是占便宜,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王中鼎雖然看出了做作和取悅的的成分在裏麵,但眉目間還是溢出了幾絲笑意。


    結果不知碰到了哪,賬戶突然自動退出了。等王中鼎在登錄的時候,卻登陸到了電腦自動保存的女號微博。


    “這年頭帥哥都去照顧帥哥了,讓我等剩女情何以堪?”


    王中鼎:“……”


    韓東在夢裏感覺到王中鼎一步步朝自己的床邊走來,目光中帶著心疼、憐惜和滿滿當當的柔情。然後他將自己的被子掀開,韓東禁不住揚了揚嘴角,結果……


    趴!


    一片巴掌大的火苗子,燒的韓東趕緊將撅起的屁股藏了回去。


    第二天俞銘還沒有起床,就聽見隔壁傳來韓東的嚎叫聲。


    “我的花啊啊啊啊啊……”


    俞銘走到韓東的房間,發現昨天晚上還開得爭奇鬥豔的一盆花,今天就剩下枝杈了。王中鼎把每個帶著自己名字的花瓣都揪了下來,於是就……禿了。


    “還有我的風鈴,也讓他給我摘走了,我的黃紙符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我的枕頭也沒有了,就連我的‘王中王’都讓他沒收了……”


    俞銘憋著笑,“沒事,不就這點兒東西麽,再買唄!”


    “不是錢的事,是他這種行為太可恥了。”


    俞銘倒覺得沒什麽,“你把人家名字到處亂寫,人家不高興當然收走了。”


    “我不是說他拿我東西可恥,我是說他把寫名字的物品都收走了,怎麽就不脫了我的小褲衩?我內褲上也寫了他的名字啊!”


    俞銘:“……”


    二雷這兩天一閑下來就四處請專人看照片,找了很多位都表示難以理解。後來有個研究古代文學的教授看了一眼,感覺像是命理符號,但又不安全相同。似乎有一套自己的規律在裏麵,一時半會兒猜不透。


    “我覺得你可以找畫符的本人或者他那個圈子的人來看看。”


    教授的暗示意味已經很明顯了,就是直接讓二雷去找算命的。


    二雷雖然不迷信,但也不是純唯物主義,有些東西他還是保留態度的。譬如韓東的那些歪門邪道,以及時不時爆出的料,確實讓人捉摸不透的。於是思前想後,二雷還是決定去試試看。


    通過幾天打聽下來,二雷坐標北三環中路xx號,那有個瞎子,口碑還算不錯。考慮到瞎子看不見東西,二雷便找人重新擬了份一模一樣的觸摸圖。


    因為不想讓王中鼎知道,所以二雷找借口請了一天假,打車去了那裏。


    “去哪?”俞銘問。


    韓東說:“離這不遠有一片墳地。”


    俞銘肝兒顫,“……馬上就十二點了。”


    “那我們得抓緊時間了,爭取在十二點前到那。”


    俞銘:“……”


    夜裏十二點,伸手不見五指的墳地,韓東和俞銘坐在兩個墳頭中間抽著煙。一股迎風掃來,俞銘忍不住打了個冷噤。


    “感覺到一絲害怕了麽?”韓東問。


    俞銘感覺到但是沒那麽強烈,“還行吧,也不是很可怕。”


    聽到這話,韓東一副豁出去的口吻,“那咱就抄墓碑吧。”


    俞銘心裏咯噔一下。“不用抄碑文,隻要抄名字就行。我從東往西抄,你衝西往東抄,咱倆在中間碰頭,抄的少的要在這待一宿。”


    俞銘咽了口吐沫,“你確定麽?”


    韓東二話不說,扔掉煙頭直接奔著東邊去了。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麽,等到俞銘一個人孤零零麵對墳墓,恐懼感才真正從心底延生出來。


    “張華、劉雲爭、馬誌敏、章又蓉……”俞銘的手越來越哆嗦,移動的腳步越來越快。


    終於到了中間的位置,俞銘掃了眼墓碑,嘟囔著下筆,“韓……東……韓東?”


    俞銘瞬間一激靈,條件反射地將手電的強光打向逝者照片。


    韓東那歪著嘴的經典笑容出現在俞銘的視野裏。


    俞銘當時就把手電扔了,驚慌不已地呼喊:“韓東?韓東?你還在麽……”


    回應他的隻有兩聲烏鴉叫。


    直到俞銘跑得沒影了,韓東才從不遠處的柏樹後麵鑽出來,一把撕下自己的照片,哼道:“老子找個重名的容易麽?我就不信你這個鏡頭還過不了了!”


    然後又朝逝者三鞠躬:“未經您同意和您合一張影,實在冒犯了……”


    第二天,還是同樣的鏡頭,魯導演對著監視器一臉興奮。


    “好,好,太好了,就是這種感覺……”


    “哢!”圓滿收工。


    魯導演再和俞銘說話立刻換了一副口吻,“我就說嘛,拍過這麽多大片,不可能連這麽個小鏡頭都應付不了。”


    韓東一愣,大片?誰拍過大片?扭頭看向俞銘:“你拍過大片?”


    俞銘二話不說提著東西就走。


    “嘿,問你話呢。”韓東把手放在俞銘肩頭。


    隻見俞銘猛地一哆嗦,飛起一腳踢在韓東腦門兒上,頭也不回去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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