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到四樓,長長的走廊燈光十分昏暗,牆上許多地方都掉了皮,明明沒風,卻總覺得這裏很陰森。


    老洪打著手電頭前帶路,他邊走邊向我介紹道:“四樓這裏相對管的鬆一些,你白天可以在整個樓層自由活動,可以打牌,也可以跟其他人一起去看電視,午統一去食堂吃飯,晚上10點鍾準時鎖門,12點鍾有人查床,房間沒廁所,走廊走到頭左轉就是廁所。”


    “就這間,進去吧。”


    老紅掏出鑰匙開了門,等我進去後,他又鎖上了門。


    我被安排住進了“424”病房。


    不是單人間,來前我一直以為精神病院都是一人住一個房間的。


    房間不大,麵積不到十平米,有張上下鋪床,我輕輕放下衣服,就看到上鋪躺著一個人。


    這人裹在髒兮兮的被子裏,他臉朝牆,背衝著我一動不動,貌似是睡著了。


    我盡量不發出聲音,輕手輕腳的坐在了下鋪,隨後仔細打量周遭環境。


    屋裏有個小洗手池,牆上有麵鏡子,不是玻璃鏡,是純塑料的那種仿玻璃鏡,窗戶是一體結構的不能打開,而且窗外還安裝了雙層鋼筋柵欄。


    我又抬頭看。


    房頂空蕩蕩,連台吊扇都沒有,天花板拐角處都被做成了弧形,這樣設計很難承重,估計是怕有人在屋裏上吊。


    這他媽完全是監獄的風格,這要怎麽行動.....?


    我下意識掏兜想摸根煙,結果才意識到煙和打火機來前被沒收了。


    就這時,我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隨即抬頭向上一看。


    一個臉色慘白,雙目無神的年男人,正歪著腦袋看我。


    “我!!”


    抬頭突然看到張人臉,冷不丁嚇了我一跳。


    “大...大哥你好,我叫項...吳峰,是你的新室友!”


    這年男人麵無表情,他腦袋一直左搖右擺,像小孩子發現了新事物那樣盯著我看。


    過了兩分鍾,他突然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激動大喊:“有新人了!太好了!有新人了!老子這裏終於來新人了!”


    我忙說:“大哥別激動,這個點別人肯定都睡了,你這麽喊在把人吵醒了。”


    聽了我的話,他不喊了,而是裹緊被子笑著說:“病友?誰跟你說這裏關的都是精神病了?我告訴你,這裏一大半人都是正常人,那幾個精神病都是被關出來的!”


    我連忙稱是,因為沒一個精神病自稱精神病的。


    不過這人能和我正常對話,這點讓我鬆了口氣,就怕那種精神完全錯亂的瘋子。


    這年男人像好奇寶寶,對我一連串發問。


    “你叫吳峰是吧?是會裏哪門哪派的?”


    “你犯了什麽錯被會裏關進來了?你爹你娘都叫什麽?你有師傅沒?他叫什麽?我猜你是殺了人吧?你殺了幾個人啊?”


    我說我是金門的,之所以被關進來是因為殺了五個人。


    他聽後一點不怕,反而顯的心煩意亂的撓頭道:“你怎麽才殺了五個人?太少了!你知不知道我殺了多少人?”


    我吞了口吐沫,搖頭說不清楚。


    這年男人手放在嘴邊兒,悄悄對我說:“我殺了一百多個人,一個村子,上到十歲頭,下到滿月孩子......全讓我殺了。”


    我聽的後背發涼,直冒寒氣。


    我不知道他這是嚇唬我的還是真事兒。


    他說完咧嘴一笑,這時我才看清楚,這人牙齒很不整齊,牙縫隙很大,像很多年沒刷過牙了又黃又黑。


    “咳!”


    這人清了清嗓子,又開口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趙小鼠,在這裏人送外號塑料腿,所謂一門金,二門皮,三門彩,四門掛,五門橫,我就是這掛行裏聞腥眼子的。”


    我一愣,冷不丁的聽成了他是聞腚眼子的。


    所謂聞腥眼子,就是過去在街頭和各種動物一起表演賣藝的人,這一行訓練動物表演賣藝的技巧都是一脈單傳,而且一定是傳男不傳女,現在幾乎絕跡了。(馬戲團裏頭那種不是。)


    “你有沒什麽要問我的?”


    我沉默。


    “快問我!”


    他眼神突然發狠,憤怒的衝我咆哮!


    我忙問:“大哥!我想問下!你在這裏住多久了!”


    他馬上回道:“這我也快記不清了,我隻記得我進來的時候就像你這麽大,怎麽著.....也有三十年了吧。”


    我倒吸一口氣,三十年....我的老天爺,人的一生有幾個三十年!


    他使勁撓了兩下頭皮,隨後掀開被子從上鋪爬了下來。


    “別怕,我又不吃人!你怕什麽!”


    “以後咱們就是室友,室友就應該相親相愛,過來,咱兩坐一塊兒!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我不情願的和他挨著坐,問看什麽?


    他嘿嘿一笑,慢慢撩開了自己右腿的褲腿。


    剛才沒看出來,這人竟然是個殘疾人.....


    隻見,他右小腿綁的竟然是一截假肢,假肢材料是那種綠的透明硬塑料,這肯定是自製的。


    “大.....大哥,你這腿?”


    我發現他很喜歡撓頭皮,逢說話必撓頭,加上我估計他平常不洗頭,一撓頭那頭皮屑就像下雪花一樣往下掉,


    他告訴我說:“這條腿是小時候我爹給我剁下來的,為了學本事沒辦法,所以這裏人給我起了個外號叫塑料腿,對了,你也算江湖人,在外頭有沒有聽過我爹的外號?他叫趙十裏,人還活著沒有?”


    “趙十裏?”


    我搖頭表示沒聽過,這就是在江湖上差了輩,我不了解他那個時代的長春會藝人。


    “得,不知道那就算了,剛才我不是說了?這裏關的一半人其實都是正常人,我也沒得什麽精神病,我杜小鼠雖然殺了一百多個人,但我可是個正兒經的好人,所以你千萬別怕,我們要和睦相處,好好過日子。”


    緊接著,他單手指我,臉上笑著說:“從今天開始,你要每天幫我打飯,幫我洗腳,幫我洗衣裳,我沒睡你就不準合眼,對了,早上你還得幫我倒尿盆,我拉盆子裏的屎你必須給我全吃幹淨,你要做不好,我就把你殺了。”


    “什麽?”


    “滾蛋!”


    我也怒了,立即壯著膽子大聲回罵道:“你是我爹啊!讓我這麽伺候你?還吃光盆子裏的屎?你吃吧!你個吃屎玩意兒!你他媽腦子絕對有問題!”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我來這裏第一天,無論如何,絕不能讓人以為我是好欺負的!


    於是我又喊:“不服就練練!”


    “草!我怕你不成!看看今天是誰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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