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湖旁的軍營駐地,薑朔與副將商討完戰術後,披著夜色回了營帳。


    撩開門簾,一隻體型健碩的白狼在帳篷中央鼾聲震天。


    聽見細碎的腳步後,睜開半隻眼,見是大熟人兒後翻著個身子繼續打起了呼嚕。


    薑朔揉揉發疼的眉心,不自覺露出一抹無奈。


    長腿一邁,從陸謹上方跨過,坐在簡陋的桌案前,桌上有一隻半開的鎏金木盒,盒中收著枯萎變色的花葉枯枝。


    雜亂得像是烏鶇築的巢。


    剛擺弄了一小會兒,安靜的軍營迅速喧囂起來,薑朔目光驟然一凜,放下木盒提上長槍,在陸謹之後走出了營帳。


    冷月在戈壁上照出了血腥廝殺,在奉都奢華雅致的沉香院裏,照出了一個可憐可恨之人。


    傅南嘉被困在四方椅上,身上新換了輕薄光澤的紅衣,領口一直低到腹部,露出了性感的曲線。


    洗過的墨發帶著最後一點兒水汽,柔順的披散在身後。


    他被困在這方椅子上,已經有很多天了,斷掉的雙腿已經徹底感知不到,但時時刻刻生出的疼痛將他折磨得苦不堪言。


    “哥哥今夜很美。”


    陸凝霜閑庭信步的在椅子周圍繞行,冰涼的指尖在男人身上和椅子上劃過。


    傅南嘉缺水缺食的被養了這麽久,身上唯一被處理的傷勢就是皮外傷,他已經沒有任何力氣掙紮了。


    他隻能用陰翳的眼神盯著繞行的少女。


    陸凝霜在他麵前停下,蹙著眉撫上他棱角變得明顯的臉頰,輕歎道:


    “哥哥瘦了……”


    他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狠戾。


    太不乖了!


    陸凝霜搖著頭,動作優雅的將一碗兌了藥的冰水從傅南嘉頭頂淋下。


    因為腿傷的緣故,他發著高熱。


    冰水甫一接觸,便升起嫋嫋白霧。


    他忽然坐直身體,繃緊了肌肉死死盯著她,幹澀的喉嚨發出兩個難聽的音節:


    “小…乖……”


    “哥哥,你為什麽要凶我,你不喜歡嗎?”


    陸凝霜執著鵝毛,傷心的歎氣,一邊有意無意的從他肌膚上掃過。


    藥效逐漸發散,傅南嘉的雙眸慢慢染上了赤色,粗喘的呼吸,讓空氣都升溫了。


    “哥哥,你的聲音很讓人心動呢!”


    陸凝霜臉上布滿微笑,半蹲著身子,雙手肘在傅南嘉受傷的膝蓋上,撐著下巴欣賞他意誌被藥性衝潰的模樣。


    那藥很凶猛,即便是一頭牛吃了都得發狂。


    傅南嘉如今武功全失,更是被餓了數日精神薄弱的時候。


    不消半刻,他完全失去了理智。


    拚命的在椅子上掙紮,粗喘著……


    重症用猛藥,傅南嘉瘋病這麽嚴重,陸凝霜心疼兄長自然不會手下留情。


    看他快不行了,才悠閑的拿起水瓢,一瓢一瓢的往他身上澆冰水降溫。


    那股藥性戛然而止,生生封在了身體裏,他緊閉著雙眼,身子不由自主的痙攣。


    從房間裏出來,白芷貼心的遞上了手帕。


    “過半小時再去收拾,讓人重新給他換一身幹淨衣服,別凍死了。


    記得灌風寒散,還有明日可以送點兒帶葷腥的肉粥補補元氣。”


    “知道了小姐,奴婢會安排好的。”


    “伺候他的下人不用刻意避諱什麽,傅南嘉最是心高氣傲,換衣服時最好讓他醒著,看看自己的醜態。”


    一路說著回到了屋中。


    陸凝霜在白芷的伺候下,開始沐浴。


    浴湯裏滴進了橘子精油,聞著讓人精神舒緩。


    這東西出自荊時越之手,用的是院裏那數碩果累累的紅桔。


    水汽氤氳下,陸凝霜靠在浴桶邊昏昏欲睡。


    白芷輕重合度的給她按摩著頭部,輕聲道:


    “小姐,我聽說六皇子今日主動找陛下退了和大小姐的親事,如果明日六皇子上門的話要見嗎?”


    陸凝霜輕抬玉臂,打了個嗬欠。


    “不見,我還昏迷著。”


    白芷細細打量著自家小姐,發現她完全不以為意,看來果真將六皇子放下了。


    好啊,好啊!


    古人誠不欺我,有了一片森林,就不會執著於歪脖子樹了。


    “羌國的使節明日入京,很是熱鬧,街上各家各戶都在辦年貨,您要不要出去逛逛,整日悶在院兒裏,奴婢怕您無聊。


    安樂公主他們日日詢問你的情況,您要是再不醒,她們就該急哭了。


    話說,安樂公主最愛的雙色牡丹都送來了,就是盼著您早日醒來呢!”


    “明日再說吧!”


    換上月白色的寢衣走向床榻,荊時越正好叩響房門,親自拿著蜜丸子監督她吃藥來了。


    他的悶氣,在聽到陸凝霜被六皇子害得昏迷不醒時就散得一幹二淨。


    那日他心急如焚的跑回來,喉嚨都湧上鐵鏽味兒。


    看到二小姐閉著眼躺在床上的那刻,雙腿都站不穩了,眼淚也不受控製的流下來。


    哪怕後來發現陸凝霜在睡回籠覺,他也沒有生氣,帶著失而複得的欣喜緊緊將人抱在懷裏,一遍又一遍的說著“對不起”。


    愛能給人穿上鎧甲,也能給人滿身荊棘。


    可縱使傷痕累累,荊時越也要披著陸小姐給的荊棘靠近。


    因為無論是高人預言的二十歲大限,還是他自己診出的情況,陸小姐都到了日薄西山之境。


    她可以任性,他不能。


    因為他負氣的結局很可能是永別。


    “對不起,我不會再走了。”


    畫麵回到現實,荊時越一手拿藥一手端水,板著臉十分嚴肅的看著陸凝霜。


    他不說話,就那樣盯著,就看你心虛不虛!


    陸凝霜被他盯煩了,招招手,非要交易才肯吃。


    “什麽交易?”


    荊時越穿著藍色衣袍在身旁坐下,整個人如鬆風霜月,氣質卓然。


    陸凝霜倚在榻上,挑著眉玉手往他腰間一搭,鬆竹君子瞬間頰生豔色。


    “二小姐……何故戲弄我?”


    “這怎麽叫戲弄呢?”


    她手上作亂,話頭一轉,“我送你的首飾戴著的嗎?”


    荊時越氣息紊亂,“戴…著。”


    “給我看看。”


    “……好。”


    平坦的腹部被鏈子上的尖刺硌出了密密麻麻的紅點,在白皙的肌膚上顯得格外嬌豔。


    她指尖一處處撫過,由衷的讚道:


    “太醫哥哥,很適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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