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凝霜身體累,精神卻很好。


    她讓茯苓陪著,在院子裏四處閑逛,順便琢磨著折騰人的法子。


    她對每一個男人都有不同的定位。


    比如陸言是鐵鏈鎖起來的,可以隨意打罵的看家狗,懲治人的血腥手段隻能用在他身上。


    比如傅南嘉是暖床婢子,呼來喝去的照顧起居就夠了,不過需要經常敲打,免得記不清自己的位置。


    比如薑朔是放養的……二哈。


    他結實的身材,寬闊的後背都屬於眾人裏的佼佼者,但他的性格卻不是溫柔靦腆的男媽媽,陸凝霜略感惋惜。


    比如季公公是她4i遊戲的指定對象。


    荊時越就比較特殊了,她不會傷他一根毫毛,反倒會給他最優渥的生活,但吝嗇給他情感,讓他在惶惶中度過。


    玩兒的是精神上的馴服與控製。


    她是個很記仇的人,既然好好兒的情人他不願當,那就好好嚐嚐自己種下的惡果。


    就比如她會特意在荊時越噬心蠱發作時,用略為快意的語氣告訴他:


    “以前我發病疼得生不如死時,你卻嘲諷我自作自受,現在報應到了你身上,你覺得怎麽樣呢?”


    心痛嗎,後悔嗎?


    她隻是將荊時越未淪陷前的所作所為還給他,就足以擊潰他的內心。


    荊時越曾經因為嘴臭傷害鎮國公府二小姐的言行,在多年後化為子彈源源不斷的射向他自己。


    翻舊賬真的很有意思,看一代神醫掙紮於情愛的泥潭,更有意思。


    陸凝霜愛極了“報應”這個詞。


    照顧荊時越的侍從在台階下行禮,稟報道:


    “小姐,那位公子吐血暈倒了,現在都沒醒。”


    陸凝霜倚在欄杆上,喂著池子裏的錦鯉,無所謂的回道:


    “他自己就是大夫,等他醒了自己治。”


    她隻是不讓他治眼睛,又沒限製他別的。不是不願與她對視麽,那一輩子都別看了!


    再者說,吐血有什麽可怕的?


    她以前總是吐血呢!


    等侍從離開後,陸凝霜轉頭看向身側的茯苓,關切的語氣裏夾著威冷的感覺,“還能堅持嗎?”


    原來茯苓正跪在裝過魚食的碎瓷片上。


    “奴婢可以!”


    茯苓緊抿著唇,泛白的臉龐有冷汗流下。


    她的眸光未變,隻有一腔比火山熔岩還熾烈的忠誠。


    陸凝霜很滿意,她雖然迫切的想要找回左膀右臂,但不代表她可以容忍她們生出異心。


    茯苓是昨天回來的,蓬頭垢麵,渾身配滿了武器,血液變質的味道很遠都能聞到。


    她站在院子中央,遠望著廊下的陸凝霜,蠕動著唇喚道:


    “小姐……”


    然後就沒聲兒了。


    陸凝霜點點頭,讓侍女帶她下去梳洗和休息,表現得平平淡淡,就好像她從未離開過。


    今日一早就開始測試忠誠。


    在聽到召喚後風塵仆仆的趕回來,又在好吃好喝的歇過後陡然來這麽一著,是最容易測出對方真實想法的。


    但凡有所不耐,茯苓就留不得。


    因為那說明她的心已經變了。


    她不會要一個潛藏的威脅。


    陸凝霜讓侍從將午膳搬到春華軒另一側的亭子裏,傅南嘉從外頭趕回來親自給她布菜。


    至於茯苓,仍跪在池子邊。


    “小乖,嚐一嚐魚膾。”


    傅南嘉含著笑殷切的伺候著,夜裏得了超級大獎,他的心情一直都很好,就連對著看不慣的陸家人(不包括陸凝霜),都罕見的露出了三分笑臉。


    激動的心情,讓他恨不得抱著小乖猛親。


    不過,那肯定不可能的。


    再多要獎賞,會被小乖打的。


    陸凝霜毫無心理負擔的享受傅南嘉的伺候,同時,視線一直落在茯苓身上,觀察她還能堅持多久。


    在用過午膳,準備躺在椅子上午睡的時候,茯苓終於堅持不住,倒下了。


    躺椅上的陸凝霜微眯起眼,抬腳踹了下給她按摩的傅南嘉,打了一個嗬欠。


    “把茯苓帶下去,讓人醫一下傷。”


    傅南嘉由她踢在自己肚子上,雙手輕重合適的按著放在膝蓋上的小腿,不過表情有些詫異。


    “讓我去嗎?”


    陸凝霜反問:


    “不能吩咐你嗎?”


    傅南嘉瞬間反應過來,打著手勢讓他的下屬將茯苓帶下去醫治。


    做完後,右手置於身前微微頷首,動作優雅的做了個含有臣服意味的姿勢。


    “為小乖效勞,是哥哥的榮幸!”


    ……


    八月十五是祭月節。


    陸夫人早早就準備起來。


    陸凝霜每天都會抽時間去陪陪娘親,看她如臂使指的操持中秋家宴。


    對於陸夫人來說,這是難得的團圓日。


    因為陸凝霜沉睡不醒,府上從那年元宵節後,就再也沒慶祝過節日了。


    如今天下勉強安定,至少晉陽範圍內出現安居樂業的局麵,人們熱情高漲,傍晚過後有花燈可看。


    陸夫人特意給陸凝霜準備了三套嶄新的服飾,不是圖讓她豔壓群芳,而是為了讓她在燈會上好好玩兒。


    畢竟出去玩兒,穿得漂漂亮亮才開心不是嗎?


    陸凝霜也在等,等祭月節與柳徇風的會麵。


    她站在沉香木長案前,提筆寫著記憶裏的千古名篇,茯苓安靜的在一旁磨墨,一邊欣賞她鐵畫銀鉤卻暗藏鋒芒的書法。


    用那些千古名篇練字才夠韻味,像《滕王閣序》《蘭亭集序》《陋室銘》等,她都寫過一遍了。


    不過每次寫完,她都會親手燒掉。


    如今的名聲已經夠用了,她並不想竊取那些文學史上的璀璨明珠,來成全自己虛假的榮光。


    “小姐,不是挺好的嗎,為什麽燒掉?”


    茯苓好奇的發問。


    從小跟著的丫頭就這點兒好,既能一個眼神就能明白你的意思,也會在無傷大雅時與提出疑問。


    其他的侍從可沒有膽子質問。


    陸凝霜扶著袖子,寫起了與中秋有關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她頭也沒抬,“不合適。”


    “奴婢明白了!”


    茯苓眉開眼笑,將墨磨得更起勁兒了。


    憨丫頭肯定沒明白,不過不重要。


    “別磨了,都暈不開了。”


    陸凝霜寫到一半兒,看到筆尖兒濃稠半天都不肯滴落的墨汁,陷入了沉默。


    算了,不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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