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王府最深處的地牢裏,被定為極度危險人物的季汝陽再次提出要求。


    他要見鎮國公府二小姐。


    為表誠意,他說了一個有關明德帝的信息,即:第一運河將遇到毀滅危機。


    齊國有三條大運河,中部兩條,北邊一條,保證了齊國糧食的豐饒。


    晉陽占據中、南部地區,等收下淮南王的地盤兒後,差不多就將第一運河、第二運河囊括其中。


    雖然秋收已經過了,但是小麥的種植時間沒多遠了,一旦運河出現問題,不說今年,那明年怎麽辦,後年怎麽辦?


    那又得餓死多少人?


    負責審問的玄冥緊急稟報王府主事陸映雪,同時傳信蕭楚然。


    用的是薑朔在三年裏新訓的海東青,至於當初送給陸凝霜的雪山,已經在齊國分裂時壯烈犧牲了。


    得到消息,剛入睡的陸映雪不得不急匆匆的趕來。


    “運河為什麽會毀?怎麽毀?我不放你出去不就行了?”


    陸映雪一連扔出三個問題。


    她一點兒也不想讓這樣危險的人物出現在妹妹麵前。


    季汝陽盤腿坐在地上,精鐵製造的鎖鏈將他的雙手吊起來,象征身份的紫色麒麟袍已經因為受刑而破爛不堪。


    “嗬!”


    他低聲笑著,披散的長發染著汗水和血液從麵前垂落,遮住了那雙陰冷嗜血的眼睛。


    “大小姐真會說笑,我不過是是陛下的走狗罷了,一切行動都聽從陛下的指揮。


    如果我有能力隨意製造災難,我就不會隻當一個被呼來喝去、沒有人權的太監了。”


    “所以是暴君的手筆?”


    “陛下早就設置好了,立冬一到,提前埋在運河周圍的炸藥就會被點燃,隻可惜陛下突然暴斃,沒法親自看到第一運河被炸毀的場景。”


    陸映雪眉頭擰成麻花,表情十分難看。


    “你知道炸藥埋藏的地點嗎?”


    季汝陽輕歎著搖頭,幽幽的笑起來:


    “大小姐,這是交易,我可不是什麽大善人。”


    陸映雪陡然憤怒:


    “運河一毀,糧食減產,你知道有多少人會因此被餓死麽?!”


    季汝陽嗤笑道:


    “大小姐,我曆來殺人如麻,手上沾滿了無辜者的鮮血,我早知道自己死後會下地獄的。所以……”


    他聲音一寒,“百姓的命與我有什麽關係?


    想知道運河計劃的詳情,想知道陛下更多準備,可以!


    我從始至終隻有一個要求,見二小姐!”


    “你!可惡!”


    陸映雪拂袖而去。


    ……


    天蒙蒙亮,傅南嘉動作輕巧的從床上坐起,側過身子伸手揭開燈罩,吹滅裏邊的燭火。


    密室差不多修好了,他今天出去是為了準備驚喜,那套東西一定會讓陰暗的密室變得跟地上一樣。


    在他準備起身下床時,被窩裏卻探出來一條纖細的玉臂,抓著他的腰困倦的低喃:


    “哥哥,再陪我躺會兒。”


    傅南嘉隻好躺了回去,少女在她胸口蹭了蹭,尋了個舒適的位置不動了。


    他動作輕柔的將她的頭發理出來放到一側,以免睡得不安穩。


    然後伸手將她環住,仔細掖了掖被子,便靜靜的端詳著她的睡顏。


    小乖破天荒的黏他,他很開心。


    可是睡著睡著,懷中人變得不安分。


    傅南嘉吻著少女額頭,低聲勸阻:


    “別鬧!不然你今天起不來了!嗯……”


    陸凝霜閉著眼,雙手揪著男人寢衣的衣襟,將頭埋在他胸口懨懨的說:


    “那就起不來。”


    傅南嘉撫著她的後背,隱忍著低聲道:


    “那哥哥輕點兒。”


    ……


    荊時越等到中午,那顆朱顏丹都沒送出去,因為主屋裏的人還沒起。


    不重要。


    因為更重要的來了。


    茯苓隔著屏風稟報:


    “小姐,大小姐來了,要伺候您起身麽?”


    陸凝霜枕著傅南嘉的胸口,打著嗬欠回複:


    “你讓她就在外頭說,她要不介意就讓她進來,我才不想起來!”


    小腹已經隱隱作痛了,希望不是那該死的月信,當年的痛得讓她發瘋的樣子還曆曆在目。


    她抓著傅南嘉的大手按在自己腹部,有氣無力的在他懷中喚道:


    “哥哥幫我揉一揉,有些痛……”


    “不會是我傷到你了吧?”


    傅南嘉很是緊張。


    “不是……”


    她的嗓音已經染上了細微的哭腔,由於她整個人都埋在他懷裏,讓傅南嘉看不到她的表情。


    聽說陸凝霜還和傅南嘉躺一起,陸映雪就感覺有些尷尬。


    但想到大局,還是邁了進去。


    運河的安全關係到糧食的豐收,糧食的充足關係到晉陽的安定,晉陽的安定又攸關他們所有人的身家性命。


    如果晉陽都亂了話,那天底下都沒有容身之所了。


    陸映雪站在屏風外,聽著二人沙啞中帶著未褪情欲的聲音,偷偷揩了把臉。


    “小霜,季汝陽那裏,或許還是需要你去一趟。


    因為他提到第一運河的事,暴君在運河周圍埋了炸藥,隻有見了你,他才會說具體的地點。


    我會安排好一切,保證你的安全,你隻需要隔著牢門見他一麵。你可以思考一下,願不願意傍晚再告訴我答案吧。”


    迅速說完,然後溜之大吉。


    傅南嘉幫陸凝霜揉著肚子,輕聲問:


    “小乖,季汝陽是誰,為什麽要見你?”


    他知道季汝陽的身份,可他不知道季汝陽在小乖這裏的身份!


    陸凝霜抱著他的腰,緊閉著眼睛,虛弱的呢喃:


    “哥哥,我不想說話……”


    陸凝霜拖著傅南嘉熬到未時末(下午3點)才放他走,自己在茯苓的伺候下懶懶散散的起來。


    “小姐,你都快一天沒吃東西了,總該吃點兒什麽吧?”


    茯苓擔心的勸慰,陸凝霜望著鏡子搖頭。


    茯苓頓時著急,“您不吃東西,身體會熬不住的!”


    眼看著她快要急哭了,陸凝霜揉著眉心,不耐的擺手:


    “藕粉吧,多加點兒蜂蜜。”


    等茯苓手腳麻利的將藕粉呈上來,陸凝霜已經摔了好幾樣瓷器了。


    她心裏很煩,很煩。


    想虐人,想見血,蟄伏許久的暴戾再次蠢蠢欲動。


    “小姐,您多吃點兒。”


    茯苓對地上的碎片視而不見,小心勸著陸凝霜多吃幾口。


    陸凝霜吃了兩口就將碗摔了,冷著臉對收拾殘局的侍從說道:


    “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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