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是在隔壁暈倒的。”


    茯苓沒有隱瞞,荊太醫喊人並將小姐送出來的情形,很多人都看到了,根本瞞不住。


    況且,小姐給了三公子很多權限的,作為小姐的貼身婢女自當遵從。


    傅南嘉早就想將荊時越弄死了,因為給陸凝霜麵子,才沒去找他的麻煩,而是將其無視。


    聽到這個消息,他冷笑一聲:


    “隔壁?荊時越,很好!”


    他的臉色要多陰戾有多陰戾。


    另一邊,荊時越背靠床沿席地而坐,手肘撐著膝蓋,指尖抓進了發絲間。


    他低垂著頭顱,緊抿著唇瓣,整個人被無邊的痛苦所淹沒。


    當傅南嘉手裏的鐵棍劃出破空聲,他都沒有任何反應。


    “嘭——”的一聲,是鐵棍砸在他肩膀的動靜。


    “咚——”的一聲,是他吐血倒地的動靜。


    傅南嘉已經不想罵人了,麵容森冷的坐在輪椅上,對荊時越一下又一下掄著鐵棍。


    有皮開肉綻的聲音,也有骨頭斷裂的聲音,傅南嘉根本沒有留手。


    荊時越第一次挨傅南嘉的打是因為噬心蠱和軟筋散,第二次是他不想反抗。


    當第十下棍子落在腰側,他在地上咳出一口血後,驀的伸手將第十一次襲來鐵棍緊緊握住。


    那隻手猛然一沉,慢慢有血紅色沿著手腕流下。


    他艱難的起身,將嘴裏的血沫啐掉,狼狽不堪的靠在床沿邊望來。


    “二小姐怎麽樣了?”


    他的嗓子火辣辣的疼,發出的聲音跟沙礫似的粗糙和喑啞。


    骨頭都斷了好幾根,估計得養好些天了。


    傅南嘉用力將鐵棍抽了回來,荊時越身形一個踉蹌,他諷刺道:


    “武功這麽好,你聽不到屋裏的動靜麽?”


    荊時越雙臂搭在床沿,挽發的木簪早已不知所蹤,染著血跡的白發略顯淩亂的披在肩頭。


    他閉著眼,自言自語似的低喃:


    “我聽得見,聽得一清二楚,所有的動靜……”


    包括他們纏綿的喘息,潺潺的水聲。


    他忍不住想自己為何隻瞎了眼睛,耳朵也聾了多好?


    可他已經看不見她了,若再聽不見她的聲音,她就真的徹底從他世界裏抽離了。


    翻來覆去的煎熬著他的心,也許,這就是陸小姐要的結果吧!


    “姓傅的,你還是滾出去吧!我肯挨你的打,是因為我確實將二小姐氣暈了,是我做錯了,我願意接受懲罰。


    但不代表你可以一直對我動手!上次的十九棍,這次的十棍,我全都記著呢!


    你的武功早就被廢了,現在的不過是竊來的,再多的功力沒有根基,也如空中樓閣一般。


    你,不一定打得過我。”


    傅南嘉眼皮一掀,冰冷吐出幾個字:


    “要試試嗎?”


    荊時越冷冷道:


    “那就試試!”


    抬手甩出一枚銀針,如閃電般射往傅南嘉的眉心,傅南嘉坐在原地拿袖子一掃,銀針瞬間射入房梁內部。


    “就這點兒本事?不過如此。”


    “嗬,試試水而已,你可要接住了!”


    ……


    兩刻鍾後,將藥穩穩放在桌子上的茯苓,抽出小腿上綁著的匕首,轉身從閨房裏跑出來,一腳踹飛了耳房的大門。


    “嘭!!!”


    “哢嚓!!!”


    打得正酣的兩個男人同時出手,上好的雕花木門頓時四分五裂。


    茯苓怒火中燒的吼道:


    “你們再打一個試試?!”


    兩道殺意鎖定到了她的身上。


    茯苓咬牙切齒的說:


    “小姐都發燒了你們還在這裏打得震天響,是存心不讓小姐好過是吧?”


    負傷的兩人安靜如雞。


    “我呸!狗男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茯苓跺腳著惡狠狠的朝屋裏啐了口唾沫,拎著匕首轉身就走。


    得到消息趕來的陸映雪正巧看到茯苓囂張的一麵,她懷著好奇朝丟失大門的房間看去,眼裏彈出了“震驚”兩字。


    “荊時越?什麽情況?你不是背著小霜跑了麽?


    還有傅南嘉,你們在幹什麽?小霜的房子被搞得稀巴爛,真是好樣兒的啊!”


    吐槽幾句後,陸映雪匆匆進了屋子。


    陸凝霜孤零零的躺在床榻上,臉色又紅又白的,人都快燒迷糊了。


    陸映雪沒空管倆神經病,也沒空了解前因後果,趕忙讓茯苓打了冷水過來。


    勉強將退燒藥喂下去後,一次又一次的擦著額頭降溫。


    她倒想擦擦肚子的,那樣降溫更快,可考慮到陸凝霜體寒的毛病便不敢動她肚子了。


    等情況穩定下來,已經燈火通明了。


    陸映雪就著退燒用的麵巾,揩了揩臉上的汗水,仔細詢問起陸凝霜的情況。


    茯苓望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女,心疼得眼淚花直打轉兒。


    “這都是正常情況,小姐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


    因為體質的原因,月信大半年來一次,每次都要躺上一個月,期間生不如死。


    大小姐以前又不喜歡我家小姐,肯定沒關心過這些,但我想說小姐經常暈倒都是真的。”


    雖然有假的,但不重要。


    “我……確實不知。”


    陸映雪動作溫柔的理著少女的頭發,神情變得很是複雜。


    曾經,她們差不多是兩個世界的人。


    作為妹妹的小霜備受寵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作為姐姐的她,處境卻像見不得光的庶女,受盡了磋磨。


    她無法對病秧子妹妹的痛苦感同身受,隻會覺得她前呼後擁、眾星捧月,生活光鮮又亮麗。


    就算身體不好又如何,不是有太醫隨叫隨到麽?


    說實在的,陸映雪對陸凝霜的了解並不多,若非陸凝霜故意找麻煩,陸映雪根本不會湊她跟前兒。


    最親密的陌生人,或許說的就是她們。


    但是,當陸凝霜的矯揉造作擁有了最真實的內涵,她所忍受的痛苦便織成了密不透風的大網,將陸映雪網羅其中。


    感受到臉頰傳來的涼意後,陸映雪才發現自己哭了。


    “別走……”


    床上傳來輕微的囈語。


    陸映雪胡亂抹了把臉,俯身將耳朵湊過去,想要聽清她在說什麽。


    忽然從被窩裏探出一條熱氣熏人的藕臂,搭在了她的脖子上。


    陸映雪轉頭,恰好對上眼尾泛著紅,有些迷離的眸子。


    “姐姐…陪我……”


    待陸映雪忍著淚意答應後,她又模糊不清的說了一句:


    “等我緩緩……跟你去地牢……”


    忍著喉嚨哽塞的陸映雪,捂著嘴哭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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