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捧著跟臉一樣大的饃饃發呆,熱氣慢慢飄走,暄軟甜香的白麵饃饃逐漸冷硬。


    傅南嘉在她身旁一個勁兒的歎氣,見那向來香甜的唇都出現開裂的痕跡,揮手讓屬下送了茶水和牛乳過來。


    他先試著將溫熱的牛乳喂少女嘴邊,“小乖,嚐一口吧,給你加了很多蜂蜜的。”


    沒反應。


    他又試了茶水。


    還是沒反應。


    隻好用幹淨的手帕沾了溫水,一點點沾在她唇瓣上。


    不到一天的時間,傅南嘉就變得心力交瘁,他總擔心下一秒,小乖便因熬垮身體而長眠不醒。


    “小乖,嚐嚐甜瓜吧。”


    “小乖,嚐嚐石榴吧。”


    “小乖,嚐嚐葡萄吧。”


    “小乖,嚐嚐橘子吧……”


    沁人心脾的橘子味兒鑽進了口鼻,陸凝霜突然揮手將東西打掉。


    嘶啞的嗓子陰狠的低吼一個字:


    “滾!”


    飛過的大雁陡然失控,徑直朝傅南嘉啄去,將他逼退到三十米外的位置。


    蹲在樹上的茯苓擤著鼻涕:


    “你忘了,荊太醫給小姐提煉過橘子精油?不管小姐是討厭他還是喜歡他,此刻都不該讓橘子出現在小姐麵前。”


    傅南嘉繃緊了麵皮,轉著輪椅朝馬車停放的方向行去,等離開少女的聽覺範圍,他直接破口大罵:


    “我踏馬現在就去把姓荊的屍首挫骨揚灰了行不行?!”


    一天天的就那賤貨有心機!


    小乖第一個男人是他,第一個敢拒絕小乖而將她氣暈的是他,第一個死在小乖麵前的還是他!


    另辟蹊徑是吧?


    隻要小乖不失憶,一想到他不是悲痛欲絕就是氣得肝兒疼,怎麽可能忘得了?


    荊時越,我呸你奶奶個腿,什麽玩意兒?心機深沉的賤貨一個!


    陸映雪忙成陀螺,部分公務被陸慎搬了過來,聞言她煩躁的懟道:


    “你有本事找到蒼神醫就去吧,別當我麵兒吵吵!”


    “你們說,荊時越屍首被蒼神醫帶走的事怎麽瞞才好?”


    旁邊的馬車上,陸夫人一臉愁容。


    陸映雪搖頭否定,“越瞞越不好,等小霜稍微恢複就告訴她。”


    陸映雪這才注意到陸夫人臉色很不好,翠珠一個幫她按頭,一個幫著捏腰,好像舊疾複發了。


    於是勸道:


    “母親,您身體不好,熬不住,還是先回去吧,小霜這兒有我們。”


    “我要陪著霜兒了。”


    陸夫人很堅決的搖頭。


    陸映雪忍了又忍,話語還是帶上了諷刺。


    “荊時越一死,小霜就這樣了,你再有個三長兩短,是逼她去死嗎?”


    小霜在某方麵的占有欲實在強得可怕。


    她要爹娘隻疼她一人,要她這當姐姐的隻喜歡她一個,卻不允爹娘分一絲關愛給她。


    好在對於父愛母愛她已經無所謂了,小霜喜歡全給她好了。


    陸夫人一噎,捶腿的紅袖連忙幫她順氣,等緩過來後,她不情不願卻又無可奈何的囑咐陸映雪。


    “那我先回去歇一歇,一有什麽不對立刻派人通知我。”


    頓了頓,“映雪,你是個好的。”


    旁邊的馬車緩緩駛離,陸映雪冷漠的扯了下嘴角。


    別多想,我並不是關心你,我可不想在這局勢緊張和小霜出事的關頭,給你當什麽床前孝子!


    她喝茶潤了潤有些幹的嗓子,朝窗外喊道:


    “來人,就地紮營。”


    一群人在河岸尋了個平地安營紮寨,吃喝拉撒都在這裏,沒一個回府的。


    他們一起陪陸凝霜熬著,跟熬鷹似的,眾人都快被熬廢了。


    可她呢,不吃不喝不睡,一點兒回應的跡象都沒有。


    “你說她不困嗎?”


    杜邱亭坐在小板凳上,用木棍搗著篝火,上方烤著柳徇風剛叉的魚。


    說起叉魚,柳徇風還挺欠兒的,拿著削尖的木棍來到陸凝霜前方,故意往她身上濺水。


    對陸凝霜有沒有刺激不知道,反正對其他人刺激挺大的,就差將姓柳的活剮了。


    “怎麽,你困了?”


    柳徇風抬起雙臂烤著濕衣服,挑眉看向擰巴的少年。


    杜邱亭沒抬頭,小木棍兒撥著灰燼,讓火燒得更旺了。


    他很是複雜的問:


    “柳師兄,為什麽荊師兄被人害了你沒什麽反應?為什麽陸大小姐一叫你來給陸二小姐看病你就來了?


    她可是殺害荊師兄的凶手!”


    柳徇風嗤笑一聲,奪過他手裏的木棍兒,麻溜的給魚翻麵。


    “師父說了,那是他的命!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再者你問我,你不也來了?”


    杜邱亭撐著下頜搖頭歎氣。


    “我不知道,我一方麵想到二小姐是殺害荊師兄的凶手就很生氣,很憤怒,很想拽著她的衣領大聲質問:


    荊師兄對你這麽好,差不多把命都給你了,為什麽要這樣做?你這女人到底有沒有心啊?


    一方麵想到她是荊師兄和你的病人,一個從出生就開始喝藥續命的人,又覺得同情。


    尤其看到她現在這樣,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石頭上,我根本開不了口。她應該是有些喜歡荊師兄的吧?


    我覺得有些可悲,悲哀她陷入殺死荊師兄的痛苦裏,悲哀我們都是被命運操控的可憐蟲。


    我屬實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態度對她。”


    “嗤!”


    命運管得了我搶二小姐嗎?


    柳徇風嗤笑一聲沒再搭話,隻有他自己知道,在師父為了荊時越出現陸府時,他便下定了決心爭搶。


    其他方麵搶不過也就罷了,荊時越的心上人他一定要搶到手。


    他不信自己比不過一個死人!


    ……


    第三天的傍晚在綿綿細雨中到來。


    風塵仆仆回到陸府的陸言和白芷還沒來得及休息,聽到陸凝霜的情況又急匆匆的往東山趕。


    陸映雪終於舍得從繁忙的公務裏抬頭,揉揉發疼的眉心,又捶了兩下悶痛的胸口,開口道:


    “你倆也去試試吧,你們小姐不吃不喝不睡,一個人坐在那邊的石頭上一動也不動,都快三天了!


    別說身體一向不好的她了,我們都快熬不住了。”


    陸言一步步朝溪邊走去,眼底青黑一片,眸子裏布滿了血絲。


    為了完成二小姐的任務,他一刻也不敢懈怠,現在終於將白芷安全的帶回來了。


    “二小姐,您的吩咐我完成了。”


    “撲通”一聲,他雙腿一彎,重重的跪在了少女麵前。


    指尖顫抖探向她的膝蓋,碰到光滑的布料後突然很想哭。


    “二小姐,您看看我好不好?您要是不開心,打我罵我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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