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悄悄從窗縫裏溢了進來,外邊的天光還不太明亮。


    陸凝霜單手撐著下頜,手肘擱在薑朔的胸口,見他眼皮顫動後睜開,便語氣平和的問:


    “醒了?”


    薑朔記得昨日的瘋狂,從春華軒一直到暖閣裏,晚上又鬧了很久。


    憶起纏綿的細節臉龐陣陣發熱,對上少女審視的目光,他幹脆長臂一伸將人摟進懷裏,吻著她的發頂大膽說道:


    “霜妹妹,如果能這樣一輩子就好了,我一點兒也不想與你分開。”


    金錢、權利、地位、名望帶來的幸福感,都不及擁著心上人在黎明時醒來。


    然後抱著她瘋鬧一陣兒,補一個回籠覺。


    陸凝霜偏頭咬住薑朔的喉嚨,等嚐到鮮血的味道,才戳著滲血的牙印柔聲笑道:


    “一次,一會兒我還要去探望姐姐呢!”


    風流過後,陸凝霜叫來白芷伺候沐浴更衣,離開暖閣前特意匍在薑朔身上掐了掐他的臉。


    “你可以再睡一陣兒,想什麽時候起來都行。”


    薑朔揉著少女剛上好的唇妝,眯著眼來了個綿長深吻,將桃花味兒的唇脂吃幹淨後,嗓音嘶啞的問道:


    “霜妹妹,你不累嗎?”


    “薑朔,你聽話就是了。”


    陸凝霜並沒有正麵回答,補了口脂轉身出了房門。


    她的精力其實特別旺盛,就算熬到心律失常、身體不堪重負,也沒有多少困意。


    曾經一天大半時間昏昏沉沉是一種折磨,如今熬來熬去都沒有睡意,何嚐不是另一種折磨?


    早膳是在三個男人的陪同下進行的。


    傅南嘉拉著臉給陸凝霜布菜,有時候假笑得有些難看。


    季汝陽在一定程度上替代了白芷的工作,成了貼身大總管,比如飯前淨手、飯後漱口的活兒,就是他負責的。


    陸言坐在門檻兒上,與繡樓屋頂上的茯苓一起,監督院中侍從的異常行為。


    保證沉香院的安全,是一條忠實的看家狗應承擔的責任。


    用完膳,將漱口的清茶吐到痰盂裏。


    陸凝霜點了季汝陽一會兒跟著她出門。


    “小乖!”


    傅南嘉很生氣,掐著少女的腰強行將她提進了懷裏,捧著她的臉咬牙切齒的說:


    “你不能不理我!昨天你和薑朔在光天化日下鬧騰,一點兒掩飾都沒有!


    那麽多人都知道了,我沒有衝上來阻止已經算忍氣吞聲了,今天我讓你給我一個解釋,哪怕是哄我一下都做不到嗎?”


    陸凝霜一臉淡漠的看他發瘋,等他一頓輸出結束,聲音平靜得像死水:


    “所以呢,你想做什麽?”


    瑞鳳眼中的冷意將傅南嘉刺痛,他呼吸粗重,忍不住低吼:


    “我是誰,小乖!我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麽?你說啊!你難道一點兒都不在意我嗎?”


    “暖床的男婢而已,叫你哥哥是情趣,叫你傅南嘉才是理所應當的。所以你是在威脅我嗎?”


    陸凝霜表情沒什麽變化,但深邃的眼底已經暗流洶湧。


    “傅南嘉你想做什麽?你把二小姐放開!”


    季汝陽幾步走來,試圖去搶奪男人懷中的少女,卻被陸凝霜揮手製止了。


    陸言從門口跑過來,也因為陸凝霜的命令停在了原地。


    “暖床的男婢?而已?”


    傅南嘉心酸的笑出了聲。


    他抓住少女單薄的肩膀,猩紅染上了眼眸,語氣森然的質問:


    “你找我陪你演戲給姓荊的看時,怎麽沒想起我是男婢?


    找我將姓荊的給你綁回來時,你怎麽不說我是男婢?


    你抱著我哭,拉著我日夜顛倒的翻雲覆雨,怎麽不說我是男婢?


    你讓我給你修密室,給你掃尾,你怎麽沒想起我隻是一個暖床的男婢?!”


    吼完他就後悔了,但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根本收不回來。


    更何況,那些情緒在他心裏憋了很久了,隻是因為小乖不停的受傷、生病、昏迷等,隻能死死的壓在心底。


    今日的爭吵,算一個宣泄口吧。


    再憋下去,他真怕自己哪天將她捅了,再把自己捅了。


    一起做亡命鴛鴦去!


    那樣,小乖就隻是他的!


    陸凝霜盯了傅南嘉很久很久,盯得他都坐立難安後,她忽然笑了。


    “好吧,以後你是情哥哥。密室修好了吧?回來我就去驗一驗,看哥哥有沒有用心。”


    她在男人額頭和唇角都落下蜻蜓點水的吻,又用指尖將他的鬢發勾到耳後。


    “哥哥,我吃飽了,剩下的飯菜都是屬於你的,別忘了吃幹淨哦~”


    身穿青玉色衣裙的少女消失在了晨光中,一場風波就這樣化解了。


    馬車在寬闊的街道上行駛,街道沒有修繕,車軲轆相繼壓過一個又一個水窪。


    “嗯……”


    季汝陽抿緊了唇瓣,白皙秀氣的臉龐落滿了紅霞。


    他躺在車廂裏的床榻上,筆直的大長腿擱在了車廂壁的暗格上。


    駕車的梁業選擇性失聰,兢兢業業的當著馬夫。


    “季公公,你剛才想說什麽?”


    陸凝霜在季汝陽慌張的目光中,取下了耳垂的銅鍍金點翠鳳形耳墜。


    “奴才……呃……”


    季汝陽眉頭緊擰,疼得唇色泛白,他抓緊了身下的蠶絲被褥,斷斷續續的說:


    “奴才想問二、二小姐想要……行宮嗎,就……就是大行皇帝修的那座……”


    明德帝自暴斃以來,都沒有確立諡號、廟號,屍體也沒有葬入蕭氏皇陵。


    世人尊重點兒叫他大行皇帝,不尊重叫暴君、狗皇帝。


    那座行宮還沒有完工,但是據守天險,地理位置優越,收藏的奇珍不計其數。


    明德帝死後,雖然季汝陽的勢力遭受了毀滅性打擊,但行宮的掌控權還是在他的手上。


    想要安全進入,隻能靠他。


    身為一個不可能擁有後代、聲名狼藉的閹人,季汝陽拿來也沒什麽用。


    他一早就想過,二小姐喜歡的話就獻給她。


    “不要,太髒了。”


    陸凝霜將季汝陽的衣裳一層層係好,嘴角揚著微微的弧度,眉眼間都是悅色。


    聽到否定的回答,季汝陽沒來由的感到失落,除了那座行宮,他好像沒有別的能給她了。


    沒有價值的人,是不配活在世上的。


    這是他從小就明白的道理。


    “二小姐……”


    他喚了一聲,又不知該說什麽。胸前有些疼,分散了他一部分注意力。


    陸凝霜將他衣服理好後,挑著他的下巴說:


    “不過季公公要是能保護我的安全的話,我倒是能去玩玩兒探寶遊戲。”


    季汝陽眼裏重新燃起了光。


    “那就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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