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徇風越讀嘴角越翹,在看到“曾經”以後,眉頭狠狠皺了起來。


    第二個?


    第一個不會是他那死了的師兄吧?


    “陰魂不散,煩死了!”


    他將信箋攥成一團,深呼一口氣後仔細欣賞起當今獨一無二的寶貝來。


    荊時越占據第一又如何,他已經死了,凝凝與他的過往終將煙消雲散。


    “叩叩——”


    “叩叩——”


    “柳師兄,你跑什麽?”


    是杜邱亭的聲音。


    看到首飾的一瞬間,他就感覺很值錢。


    柳師兄真小氣,看看都不許!


    “柳師兄,你跑什麽?”


    兩個崽子在鸚鵡學舌,嗓音軟軟的,伴隨著樂嗬的咯咯咯咯。


    愛不釋手的把玩著祖母綠手鏈的柳徇風被吵得心煩,此時此刻,就應該獨享喜悅。


    他毫不留情的朝門口罵道:


    “去去去,一邊玩兒去!小心我一人一把藥,給你們毒成啞巴!”


    杜邱亭想起了曾經被支配的恐恐懼,縮了縮肩膀,第一次被柳徇風懟的倆小崽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醫館過了休息日,慕名前來看診的百姓排成了長龍,大堂就顏心檀一個大夫,忙得那叫個腳不沾地。


    聽到小師弟的哭聲,她直接就怒了。


    歉意的對病人笑笑,讓幫忙的學徒和夥計維護下秩序,擼起袖子氣勢洶洶的往後堂衝去。


    “誰幹的?誰幹的!!!”


    一聲大吼,所有人都抖三抖,清冷師姐終究被不成器的同門變成了河東獅。


    她一個大巴掌拍在將耳朵附在門縫偷聽的杜邱亭後腦勺上,將他腦瓜子打的嗡嗡作響。


    “聽人牆根,可不是君子所為,師父是這樣教你的嗎?


    你看看小師弟都哭成啥樣了,你是怎麽帶孩子的?是不是你把人弄哭的?”


    “不是我,是……”


    “不是你還能是老娘啊?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到前廳去給病人看診!


    秦家人馬上就要進行年底查賬了,一年到頭就你賠得最多,你不想辦法如何平賬,還有閑工夫帶小師弟們偷聽?


    事事都等我來做,依我看年底查賬前,直接把仁醫館關門大吉算了,咱們都上街乞討去!免得還要絞盡腦汁的補上萬兩的虧空!”


    杜邱亭沒有遭受過社會的毒打,為人很是天真,看到家世清貧困苦的病人來求醫,開著一把同情淚,人參靈芝等貴重藥材的藥費說省就省了。


    畢竟他雖從小吃糠咽菜,但山上珍貴靈藥多的是,在他眼裏很尋常。


    聽著女人的訓斥,杜邱亭訕笑的揉著發疼的後腦勺,聽話的溜了,順便將倆小孩兒扔給師姐看管。


    顏心檀氣得腦袋冒煙兒,轉頭壓下怒意,蹲下身熟練從倆崽子衣襟處抽出帕子,給他們擦眼淚鼻涕。


    “告訴師姐,你們怎麽了,怎麽哭得這麽傷心?”


    倆崽子又嗷了一大嗓子,傷心欲絕又忐忑不安的往她懷裏撲。


    “師…師姐,柳師兄說,要毒我們,變成啞巴,嗚嗚嗚嗚……”


    “師姐,我害怕……”


    盛怒中的顏心檀一手摟一崽兒,狠勁兒的踹門一腳,“柳徇風,你怎麽這麽沒品?!”


    屋內的人嗤了一聲,“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也對,他不就差點兒成了杜師弟的童年陰影麽?


    該死,好氣啊!


    ……


    密集的雪花片從灰白色的天空飄落,各式各樣的情報從四麵八方傳到陸映雪的案頭。


    這是一場席卷齊國全境的大雪,北上收複陳平關的玄麒軍和往西奪取河內平原的鎮遠軍,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明明,勝利的桂冠伸手可摘。


    陸映雪將軍報看了一遍又一遍,擰著眉頭,不停捏著眉心。


    上天,不站在我這邊麽?


    陸府梅園的亭子裏,咕嚕嚕的茶水熱氣騰騰,衝淡了外邊風雪寒意。


    一身奪目紅衣的少女撐著下頜倚在鋪了雪色狐皮的貴妃榻上,身前蓋著一件極為厚實的銀絲滾邊的白熊皮毯子。


    她披散著自帶清輝的雪白長發,整個人都陷在了蓬鬆潔白的皮毛裏。


    今日不知是誰給她上的妝,眉細長如彎月,尾部微微上挑,唇殷紅小巧,襯得膚色玉質般清冷通透。


    清純中不經意流露出嫵媚,掀眸懶掃一眼,像極了不諳世事的狐狸精。


    “小姐,有信。”


    掌管沉香院外部力量的茯苓,恭敬的遞上了一封略顯髒汙的信件。


    “誰的?”


    陸凝霜低頭飲著白芷端到嘴邊的梅花茶湯,腳跟兒踢了一下陸言的後腰。


    原來她身前還跪了一個人,隻因厚實的熊皮毯子遮住了人的視線,才被人忽略罷了。


    “應該是是薑世子的。”


    陸凝霜輕唔一聲,卷翹的睫羽似蝴蝶般輕顫,她擺了擺手指,眯起眼軟綿的說道:


    “讓季公公給我念。”


    茯苓轉手遞給了旁邊彈琴的季汝陽。


    季汝陽看了眼臉頰泛起粉色,宛如醉酒的少女,將信取出來讀道:


    “霜妹吾愛,見字如晤……”


    “嗯……”


    “祈山綿延數百裏,樹木四季蒼翠,山中雲騰霧繞,月出時雲湧成海,仿佛另一片天地。


    你總愛想身後事,我覺得不太吉利,不過祈山確實是個鍾靈毓秀的好地方,百年之後葬在這裏未嚐不是件好事……”


    季汝陽沉下臉,狠狠記了薑朔一筆。


    現在提葬不葬的,不是詛咒二小姐麽?


    然而正主並沒有生氣,她偏過頭將臉埋進狐皮裏,蔥白的手指緊緊抓住身前的毯子,嘴裏溢出細碎的喘息。


    他收回目光,繼續往下讀。


    “你謹記按時吃飯喝藥,出門多穿衣。別擔心我,照顧好自己。”


    信到這裏戛然而止。


    季汝陽皺了皺眉,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鎮遠軍的情況不太樂觀。


    讀完以後,他將信折好放進信封裏,交給了白芷保管,然後重新撫上了琴弦。


    一首《相思曲》結束,那邊也接近尾聲。


    等著陸言將她伺候幹淨,就聽她軟綿的歎了聲“可惜”。


    “二小姐,有什麽可惜的?”


    茯苓接了話,陸言很忐忑。


    陸凝霜伸著酸軟的手指把幹眼角,自言自語的說:


    “年關之前,他都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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