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號角聲下,彌漫在烏灤河四野的雨霧中再一次響起馬蹄聲。


    下一刻,鋪天蓋地的箭矢穿透雨霧,簌簌的落在寨牆上,箭羽入木,發出嗡嗡的聲音。


    而寨牆之上,早已蝟集了大量守軍,人人持著漠北製式的圓盾,紛紛舉頂相互,待那震得耳朵發麻的嗡嗡聲散去,盾下才不斷冒出一張張漢人的臉來。


    “還擊!”


    寨牆上,一漢兒軍的將領操著漠北語,隻是聲嘶力竭的大吼。


    下一刻,一排排弓手站立而起,拉開手中的步弓就往雨霧中射。愈來愈近的馬蹄聲中,間或響起一些慘叫聲,然而卻終究未止住那如雷一般逼近的馬蹄踏地聲。


    頃刻,一排排漠北騎卒撞出雨霧,進而冒著第二波箭雨,猙獰嘶吼著拋出一排排鐵索,在叮叮聲中,駭然鉤中了寨牆最外層的柵欄。


    而若是細看,還能在這所謂的‘最外層’柵欄外,看見好幾排已被拽倒的木製柵欄,且連外麵挖了好幾條的壕溝都已被石塊、泥土填的七七八八,幾百具新舊屍體伏在那其間,卻是沒來得及被雙方收回,已有些發臭。


    在拋出一排排鐵索後,那些騎卒眼見得中,立即拍馬而轉,進而在一道道號子聲中,所有鉤索即在巨大的馬力下驟然繃緊。


    “砍斷鉤索!謹防柵欄被拽倒!”


    一道漢話喊起,一排排侯在寨牆下的黨項步卒遂高喊著上前,持刀就要去砍那係著鐵鉤正繃緊的繩子。


    寨牆上的漢兒軍同樣再次張弓,欲徹底射爆外頭這一批王庭的騎卒。


    然而亦在同時,雨霧中再次飛來密密麻麻的箭矢,這一次遠遠要比上一次的還多,稍有些來不及防備的漢兒軍中了箭矢,咬牙發出悶哼聲。


    寨牆下的黨項步卒倒是從頭到尾都持著護盾,又有柵欄遮護些許,中箭者甚少。


    然而,寨牆上的漢兒軍將領卻是臉色一變,大吼出聲:“敵軍步卒來襲!”


    下一刻,幾乎是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山坡下再次響起號角聲,雨霧中隆隆踏出一層層持著圓盾的人影,他們的步速先是較緩,然後在進入射程後,倏的腳步加快,發出莫名的大喊聲,烏壓壓的扛著木梯直往寨牆邊衝。


    很顯然,對麵絕不會讓那些黨項人輕易斬斷了那鉤索的繩子,同樣也想再試著攻一攻這已猛攻了七八日的寨牆。


    一場防守戰,便迅速進入了激烈的肉搏中。


    ……


    建在山嶺間的大營內,人影來往急走。


    一批批傷卒被人從前方寨牆上拖下來,以致路途間鮮血連成一條線,而後紛紛入了一間大帳內。


    大帳中,不時響起沙啞晦澀的咒語聲,然後冒出紫色煙霧,在這一番動靜後,傷勢稍稍輕點的士卒就直接落地出帳,重新返回寨牆的方向。


    “這些士卒,此戰幸免下去後,也難以活過兩年……”帳外,世裏奇香小聲道。


    “此戰能用命就行。”


    述裏朵並無多少動色,負手於身後,任憑寒風吹動她戎服領口外的禦寒絨毛,卻難免嗅到被風帶來的血腥氣,遂麵無表情的折身向帥帳走。


    “漢兒軍和黨項各部還剩多少?”


    “稟王後,漢兒軍應尚有千餘。黨項、回鶻、韃靼三部的損失稍嚴重一些,攏共不過一千上下,且已被分成兩部,以分守南北兩處隘口。”


    世裏奇香雖是小聲,但難掩臉上的憂色,道:“這兩天王庭的攻勢甚猛,我們每日都要死上幾百人,若非是大賀楓的傷勢好了些,恐怕還要死上許多人。”


    述裏朵依舊是臉色冰冷,但終究是稍稍皺了皺眉,不再言語。


    須臾,二人走進帥帳,王後便負手看著立在帥帳左側的一柄古樸法杖,其上這會懸著幾枚鈴鐺,一動不動的靜置著,連絲毫搖擺動也無。


    而她的目光,此時便正好放在其中一枚上。


    世裏奇香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遂小心道:“奴這幾日時時都在查看,鈴鐺都是無恙。王後勿憂,奧姑她雖然在外,但或許比我們還安全……”


    述裏朵搖了搖頭,沉吟道:“奧姑終究隻是一人,難免分身乏術。當日遣她出去阻耶律迭剌和那些巫師,固然是拖延了王庭先鋒軍些許時日。然而王庭現下抵近此處,耶律剌葛卻是不用顧忌奧姑,隻需用旁人拖住奧姑即可。反而是耶律迭剌,隨時都可以來襲營,若沒有奧姑,此人難免是個麻煩。”


    “都怪那蕭硯!”


    世裏奇香咬了咬牙,突然道:“如果他準時依照諾言在一月內來援,單憑奧姑拖延那幾日時間或許就足夠了,可現今都將近五十天了,他的什麽援軍連影子都沒有,奧姑卻白白身陷營外!”


    述裏朵則隻是淡淡道:“遣奧姑出營,是本後的主意,你這是在怪本後?”


    “奴非有此意。”世裏奇香急欲辯解,卻在下一刻猶豫後,咬了咬牙,複又不吐不快道:“王後,難道不該怪他?此人當時信誓旦旦讓王後相信他,卻沒有應時而至,豈非失信?且若沒有王後如此無條件的信任他,我們又何至於陷入險地?”


    述裏朵擰眉而起,倏的沉臉,負在身後的手掌亦猛地攥起。


    世裏奇香自知說錯了話,卻完全不悔改,隻是跪地下去,咬著牙埋首以對:“王後,聽奴的一聲勸吧,趁著現在還有機會,趕快突圍向南回返古北口,還方有一線生機……若還相信蕭硯那廝,此地隻會被王庭大軍攻破,彼時奴死又何妨,難道王後真要被耶律剌葛他們俘虜侮辱……”


    “住口。”


    述裏朵緊鎖起眉頭,隻是頭也不回的出聲:“本後如何決斷,自有分寸!”


    “王後!”世裏奇香卻難得的違背了命令,大急出聲。


    似乎是聽出了她語氣中的憂懼擔心,這一次,述裏朵終於沒有繼續喝斥她。


    她沉默負手,看著那法杖上的鈴鐺,又轉眸望向掛在木架上的地圖,目光落在幽州二字上良久。


    “後日,若無消息,本後就不再拖延。”


    世裏奇香不再多言,狠狠叩首於地。


    恰在這時,外頭傳來厚重的腳步聲。


    兩人皆是回頭,卻正見是渾身浴血的遙輦弟弟。


    一見到他,世裏奇香心下就大為不妙,連連使眼色讓他不要亂說話。


    但很顯然,遙輦弟弟並不顧她,或者說,他帶來的消息讓他不得不如實稟報。


    “王、王後,寨外攻勢暫停了……


    耶律剌葛那廝,帶著二王子,在寨外喊話……”


    世裏奇香一慌,同時在心中不住暗罵,進而猛地急抬頭去看自家王後。


    果然。


    述裏朵原本下定決心的臉色,倏的變得愈加冰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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